官栈和附近的地方本来已有山贼埋伏,二人身处的地点与宋璟章的营地又相隔甚远,而且万一来换班的人发现方祈逃脱了,最先想到的,自然而然由山寨往官营的一段路搜捕,故而李旭曦没有选择走回头路,直接朝沼陵冈的方向去。
在错综复杂的林间小路奔跑了大半夜,天色将近明亮的时候,按着方大人的指示,二人终于来到山顶上那一个月牙形的湖泊旁边。
「我们就在这儿休息一下吧……」
李旭曦饶是轻功再好,如此抱着一个成年人由山腰跃到山顶,加上半宿未眠,不免得筋疲力竭,将方祈轻力地置于柔软的草皮上,便累得靠着树干一屁股的坐下来。
他安抚地说道:「这里,那帮黄巾贼应该找不到。」
「嗯……」方祈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因为哭过,一对秋水明眸犹带红肿,他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腿,抱住膝,将衣摆严严密密地盖住双脚,而后别过头去,不敢看身旁的人。
打自懂事后,他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过,想到在石牢里让青年看见自己险些被污辱,却毫无还撃之力,他还要像个小娃娃一样,靠在青年的胸前痛哭失声,心头不期然浮出一阵羞愧。方祈咬了咬下唇,那两名恶贼的嘴脸和言词犹在脑海,恐惧的感觉褪去,留下几分难堪、几分恨意。他暗暗发誓,要是将来那俩贼子落在他手中,就把他们送去净身房那儿,看看他们以后还怎么作恶。
李旭曦不知其心思,见方祈沉默不语,以为他仍在为刚才的事害怕,也没多问甚么,在背囊里翻了个遍,好不容易才揪出一条皱巴巴的长裤,递了过去,「来,给你。不好意思,有点皱。」
方祈默不作声地接过。
「呃、我到后面去。」
还记得那晚,小溪旁,方大人一记毫不留情的「铁砂掌」,李旭曦就觉得腮帮子隐隐作痛,立时十分识趣地躲到宽大树干的另一头去。
二人的身高相差颇多,裤子穿在方祈身上,裤管长了一大截,腰身也是宽阔许多,方祈把绳子紧了又紧,才勉强将裤头绑好,接着再把裤管折了几折。
下身光溜溜了半夜,穿上裤子感觉自在多了,方祈心情明朗了些,轻轻地唤了句:「李旭曦,我换好了。」
片刻,不见反应。
「李旭曦?」
方祈狐疑地走到树后,却见青年早已七歪八扭地贴着树皮沉沉睡去,俊脸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他不禁哑然失笑。
折腾一宿,又担惊受怕,绷紧的情绪稍稍放松一点,随即感到浓浓的倦怠从四肢百骸透出来,便缓缓地傍在青年身旁坐下,闔眼休息。
和煦的晨光渐渐明瞭,送走山风的清冷,许是靠近南方,即便深秋将至,身处郊野亦只是微凉。
李旭曦一觉好梦,直到日正当空,才被数隻把他当成稻草人的小鸟儿啄醒。
他挥手弄走头顶上恼人的小傢伙,犹带着睡意地打了个呵欠,揉了两把脸。
丝缕食物的焦香悠悠地随风飘来,他抬眼一瞧,方大人正坐在湖畔,慢条斯理地往篝火堆里放入枯木,裊裊的轻烟徐徐缓缓地升起,鲜鱼一条一条的串在树枝上,枝干一头插入泥土,另一头交叠着。
「猜不到方大人懂得打鱼啊,还烤得这么香。」
李旭曦昨夜至今未曾吃过一点东西,腹中早就空空如也,望着油脂从肥美的鱼身内滋滋地渗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馋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的。
「李公子以为我生下来便是当大官,有厨子僕役侍候的么?」方祈没好气的嗔睨了他一下,仔细地逐一将鱼身翻面,说道:「我小时候曾经随父亲游荡江湖,风飡水宿,这点小技俩也是他教我的……」
原来他家是江湖中人,那方祈怎么会当了太监?
李旭曦百思莫解,心中好奇,差一点就衝口而出,可是想到一般老百姓,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无可奈何的境况,岂会捨得把孩子送到宫中受阉割之苦,思量及此,便打掉探究的念头,问道:「令尊是江湖人,方大人习过武么?」
方祈手上一顿,復又如常,扯了个微乎其微的笑。
那笑容很勉强,很歪曲,带点苦涩的味道。
「曾经学过一点皮毛,之后……便耽搁了。」
李旭曦瞧他神色异样,急急止了话题,笑说:「方大人身居高位,自有随从保护,于武艺之事着实不必执着。」言罢,便故作焦急地看向篝火,「我可饿得很,还要烤多久?」
「再等一下……」
李旭曦乖乖地坐到一旁等候,支着一隻手撑住下巴,左右无事,目光便漫不经心地在方祈身上转悠。
细碎的阳光在茂盛密集的叶子间洒落下来,在那冷泉般的眉目添上点点温意,细腻的皮肤上有些小小的绒毛,甚是可爱。估摸因为体质的关係,瓜子般的下頷乾乾净净,没有丁点儿胡渣,滑溜得恍若女子。
再往下移,扫过平坦的胸膛,视线落在那条完全不合身的长裤上,看起来有点滑稽,裤管有些许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