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起气质,其实长女要比次女更出挑些。严家讲究诗书礼仪传世,将长女嫁过去,也万不会辱没了他家。
于是温声道:“过几日严家的人恐怕要上门,届时你便去拜见一下严家太太。”
长女素来聪慧,听了府里的风声又听了这话,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连宋家那样显而易见的荆棘地她都敢闯,顺风顺水的严家她更应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父亲,我不愿嫁去严家。”
晏樊下意识地点头,待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神情才变得惊愕。
“你方才说什么?不嫁?为何?”
他有些不可置信,不明白前一阵才开始乖顺听话的长女怎么又突然变了态势。
却见长女咬了咬唇,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声音颤着却口气坚定:“二妹不要的东西,我也不要。”
晏樊一听就气得直瞪眼——这样不懂事的赌气的话,放在平日里,他定然想也不想地便开口训斥。
可恼怒之色刚一上脸,他便忽地想起了次女为了偷梁换柱对长女的所作所为,满腔的怒火顿时被熄灭了,徒留下复杂难言的愧疚。
算起来,严家的确算是婉宁一心舍弃的东西。
替嫁之事出于婉宁对安宁的嫉恨,可安宁心里,又何尝不是如此?
晏樊余光落在书房当中被他珍而重之悬挂着的画像,那种焦头烂额的滋味,一时间又涌上了心头。
作者有话说:
“那你想要什么?”晏樊听见自己有些疲惫的声音。
晏安宁抬起眸子,声音犹如一汪清泉:“听闻父亲近来在生意场上有些分身乏术……比起嫁一门不愿的婚事,女儿倒更愿意为父亲解忧。”
闻言,晏樊明显有些僵硬的神情却意外地和缓下来。
他沉默了片刻,指关节反扣在楠木桌上敲了敲,似在思索。
半晌,他深深地看了长女一眼,竟是爽快地颔首应下:“好。”
……
夕阳西下,徐徐的晚风将白日里的酷热解褪不少。
晏安宁坐在桌边看账本,一旁的招儿正耳提面命地教冯穗做针线活。只见那面相老实的婢女僵着一张脸,神色木然地听着前者指挥,手上的绣花针愈发像一柄直来直往的长枪,半点看不出灵活。
天知道她为什么要跟着这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学这种东西!
冯穗心头暗暗腹诽,然这院里,却仍旧是一片岁月静好。
打破祥和的是少年人怒气冲冲闯进来的身形。
“你究竟想做什么?”
满腔的愤懑尽写在脸上,哪里还有初见时不疾不徐的端方少年气度?
听得此番质问,晏安宁却未曾抬眸看他一眼,手中用来圈点的毛笔不停,只静静道:“人活世上,难免要给自己寻些差事打发时间。再者,被毁了上好的姻缘,总也要想些别的安身立命的法子。”
这话听起来得可怜,可晏康却半点也不信。
他面前的这位嫡姐,绝非一味仰仗未来夫君的柔弱菟丝花——她心机深沉,自打回了江陵便将全家闹得鸡犬不宁,又怎么会被晏婉宁那样低劣的手段逼得狼狈不堪,去风月场里转了一圈儿?
晏康认定了这一点,是以早先父亲提起严家的婚事,他只当她百般谋划是为了换亲,自是绝不愿应下,遂了她的心意。可惊雷乍响,他才恍然,原来她野心勃勃地谋求的竟是晏家的家业!
牝鸡司晨的事他觉得荒谬,却又忍不住恐慌——毕竟,晏安宁是能在京城那等寸土寸金的地段攒下家业的女子,绝非一般女子可言。
他冷笑一声:“严家的婚事还不够满足长姐的胃口吗?如今,倒还想对晏家的庶务指手画脚起来!长姐难道不明白,你所做的一切,终究是徒劳无功吗?”
摆足了晏家少主的谱。
“既是如此,你又何必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似的,来这里吵闹?”
云淡风轻的眸子里满满倒映着对他的不以为然,通身的气势像是经年的上位者睥睨着不足挂心的蝼蚁。
晏康不明白,一个寄人篱下的女子何以能养成如今这般模样……
然他多年养尊处优,骨子里的自尊亦是不容小觑,当下便冷冷放话,拂袖离开。
“既然长姐这般有把握,那便大可试试,瞧瞧是您这尊过江龙只手遮天,还是地头蛇更胜一筹!”
晏安宁笑了笑,也不理睬他,只低下头继续看从晏樊手中要来的一应铺面的账册。
年前,朝廷开了津门的口岸,她也凭借着重来一回的先机,在众人观望之际便紧随着朝廷使者的步伐派人出了洋,很是赚了一笔银钱。
风声传到江州府一带,丝绸生意向来欣欣向荣的江州府商人们自然也不甘人后,只可惜去途遥远,消息一来一回拖延了些时间,倒也鲜有人能在这上头占得什么大的好处。
然前些时日,朝廷有意在漳城另外开埠,以达到与东南面的河图国友好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