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樊眯了眯眼睛,将成氏一瞬间的失态全收入眼中,面上不由闪过了一抹失望。
“你的字迹,我最清楚,这信的年头看上去也有二十年了,是什么人,煞费苦心地,二十年前就想好了栽害你一个乐ji呢?”
这二字一出口,成氏姣好的面容顿时变得惨白一片。
她太了解晏樊了,他这人最注重体面,如今却当着族老们的面对她这般疾言厉色,承认了她的出身,显然,这封信是真犯了他的忌讳了。
她眼眶微红,压低了声音:“爷,这事儿,我同您进去解释……”
晏樊的眼神却极其淡漠,根本不理会她试图遮掩的意图,冷声道:“族老们远道而来,自然要给他们一个说法,你直言便可。”
成氏心凉如水,白透了面庞。
她将唇抿得通红,才拉着晏樊的衣袖,软软地跪了下来。
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却仍旧腰肢如柳条般柔软细腻,刚哭过的眼眶红红的,一脸乞求的模样更添雨打梨花的楚楚之态,这一刹,倒让晏樊想起当年初见十七八岁的成氏时,乐台之上,她眼里汪着潭满溢的春水,步步生莲走到他身侧,软语仰头道她倾慕于他这等少年英才,愿不计名分委与他身下的倾城绝色模样。
说是绝色,其实比起家中的夫人仍旧远远不如。
但他那时正需一朵解语花,推杯换盏之间,看她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瑟瑟求他怜爱,不觉间也渐动了心思。
他是商人,一向是重利的,成氏的门
东苑。
室中央的翡翠琉璃小香炉内的迦南沉木香缓缓燃尽,正院那头才传来了尘埃落定的消息。
晏安宁挑了挑眉头,回身看向静立的储妈妈:“此次您有功,来人,给储妈妈看赏。”
郑妈妈掌管府里采买多年,在江陵城有不少得用的旧识,关于成氏的流言,便是借了郑妈妈的力。可晏家这边的族老,却是经了储妈妈的手,才“截获”了关系成氏命运的那封信。
储妈妈微垂着眼睛,余光瞥到那仪态神情愈发像上位者的年轻姑娘面上愉悦的神色,心头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上前弯着腰接过一沉甸甸的香囊,连声道谢。
看来,事情是成了。
她一面觉得庆幸,一面又有些后背发凉:她在晏家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成氏夫人有那样的把柄,这大姑娘远在千里之外,却能将人心掌控在手中,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待走出了院门,忽见大姑娘身边的贴身婢女招儿不知何时又去了外头,从她身边经过时微微点了点头,手里捏着什么东西,行色匆匆地进了屋子。
储妈妈心思微动,脚步折返,靠在了门沿上。
“……姑娘,这是京城里来的信。您与相爷刚定亲不久就回了江陵,想来相爷定然也是心里头挂念……”
“……休要胡说八道,许是有什么正事……”
后头的话,声音便渐次低了,只是寥寥几句,却让储妈妈背后出了一身的汗。
纵然猜得出大姑娘定然不是犹如丧家之犬一般被赶回了江陵晏家,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姑娘居然同顾家那位权势滔天的权臣,顾相爷定亲了!
这消息实在是太过惊人,储妈妈不由捂住了自己的嘴,高一脚低一脚地离开了东苑。
这么大的事,京城里怎么没传回半点消息来?
但对方若是那样权柄在握的人,拦截些消息似乎也不足为奇。
门第间的悬殊让储妈妈心里头惊疑不定,不知该不该信,可想起大姑娘惊人的美貌,想起在顾家所见所闻,想起顾家太夫人对大姑娘的维护,和大姑娘当过顾家七姑娘的针线师傅的传闻,又觉得似乎并不意外了。
晏安宁收回了目光,抬手在招儿的额头上敲了一记。
“你这丫头。”
捏着空信封,掀起了翡翠琉璃小香炉的炉顶,投入火舌之中。
招儿神色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扁着嘴撒娇:“姑娘,防人之心不可无。”
晏安宁伸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唇角提了提。
从前那个只知道跟在她后头吃吃喝喝的小丫头,终究心里也变得有成算了。
在如今的世道,也不失为件好事,到底总比让旁人算计得好。
那储妈妈因势利导,果决地充当她的眼线背叛了成氏,所图不过几两碎银和家中地位,用顾文堂的大名狐假虎威来吓唬敲打她一下,的确也可以让自己吃下一枚定心丸。
想起书信,神情不免微微一顿。
她写了那信作别后,他除却给她送来了几个护卫后,便没再留只言片语。
往日里她住在京城杜家,这人倒是每日一封书信,笔耕不辍似的,像将与她的往来也当成了一件必做的重要政务。
可赶路以来,一路上经过的驿站,也没有收到他的信。
莫不是嫌江陵山高路远,不愿折腾了?
还是说,他又被皇帝派了重要的差事,忙得无暇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