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令她恐惧的想法在她脑子里来回地窜,她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倩雪道:“等回了府,传个信得过的太医过来。”
倩雪心头微动,也变了脸色,低头应是。
回至阳安侯府,见红笼高挂,丝竹声入耳,满地残留着炮仗灰儿,一路上遇见的婢女小厮,无不喜气洋洋,一问才知太夫人发了赏钱下来,父亲又放了爆竹敬告祖先,一时间恭贺声不绝于耳,众星拱月般地簇拥着他到了侯府的外书房。
阳安侯顾文忠面上难掩喜意,也不顾妻子马氏还在场,便得意地拍着儿子的肩膀,道:“中了会元!看来,咱们家还得是你最有出息,若是日后能走到你三叔那一步,顾家的荣华富贵,便能再续数十年。”
马氏笑容慈爱,闻言看了一眼顾文忠,心里不悦,却没有表现出来。
顾昀眼角的笑意也是微顿。
若是放在往日,他听到父亲这样的欣赏他,还拿他比照三叔的仕途,他定然会极为欣喜。可瞧见了四宜楼的那一幕后,再提起这位长辈,他便再也没法笑出来了。
他不要走顾文堂的老路,他要比他走得更快,怕得更高。届时,也要看这位高高在上的三叔如丧家之犬那般,在他眼前狼狈臣服,吃下他给的戏弄和苦头。
于是他只是含笑应了一声,便转了话题:“父亲,如今我高中了,我与晏家表妹的婚事,是否也该定下来了?”他有些迫不及待。
先前虽请了媒婆,写了婚书,但到底没有过完三媒六礼,外人也多半不知。
谁知,侯夫人马氏听了这话,却淡淡笑了笑:“昀哥儿,你心性好,纵然金榜题名也仍旧记挂着这一桩,这是好事。不过现下还有殿试要准备,也不能花太多心思在这上面,依母亲看,还是等殿试过后再说吧。”
会元毕竟只是一个会元,殿试过后,陛下亲口点的状元,才是新科真正的头名。
顾文忠也知晓轻重,本来是乐见其成促成这婚事的,闻言也改了口:“你母亲说的是,孰轻孰重,你要分得清,不可被儿女情长牵绊着误了大事。”
顾昀心头苦涩,知道父亲方才得意忘形之下说出的话定然是戳了嫡母的心窝子了,只是婚姻之事,聘礼的准备都要靠这位嫡母来掌眼,她显然现下不愿意为了他赶在殿试之前紧锣密鼓地去下聘,那这事便只有先拖着了。
“儿子领命。”
他恭敬应是,心头却在想,实然也无妨,等到琼林宴上,他面见了天子,届时陛下金口玉言,倒比眼下赶鸭子上架要让人心里更稳妥些。
……
与此同时,白记糕铺的后院,白家兄妹送走了来报喜的官差,俱也都是喜不自胜。
“哥,你中了进士了!”白九娘笑得开怀,笑着笑着,眼角竟然有泪。
他们父母早逝,受了许多族人的白眼艰难地长大,后来哥哥有读书的天赋,又一心科举,为了能让他走得顺遂,自己付出的心血数不胜数,好在如今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她遇了提携她生意的贵人,哥哥又中了进士,日后不出意外便能留在翰林,再没有什么苦头了。
从来稳重从容的白彦允也是难掩欣喜。
“妹妹,日后,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他认真地一字一句道。
白九娘刚又手背抹了抹泪,闻言扁了扁嘴,眼泪便止不住地开始往下掉。
白彦允笑起来,难得在这个泼辣能干的妹妹面前有些兄长的威严,摸着她的头笑:“再哭下去,你店里那些伙计可都要看你的笑话了。”
白九娘这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这事得给晏姑娘写个信报喜,顺便答谢她的恩情。”想起晏姑娘,她眸光里都是感激,不过她也有着别的小心思:如今她哥哥已经不再是京城籍籍无名的穷举子,进士能入翰林,说不定日后顾家便有能用得上他的地方。
若是晏姑娘能替她哥哥在顾相爷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哥哥的仕途走得会更顺畅一些。
那日她被敲打的那一番,也瞧出了晏姑娘在顾家并不是被人遗忘的表亲,恰恰相反,她在那位位高权重的顾相爷跟前很能说得上话。
闻言,白彦允并未阻止,在人情往来方面,妹妹其实要比他擅长得多。
“行了,你也赶紧进屋去准备殿试吧,那可是个大头呢,说不定,你妹妹我还能瞧见你跨马游街呢。”
白彦允失笑。
他的文章并没能入会试的前三名,可见并不合京城里的大人们的意,到了殿试,也很难有破格拔擢的机会。不过,只要是个进士,也能算得上对得起他这些年的苦读了。
当下也不再耽误妹妹的糕点生意,回了他住的卧房去继续闭门读书去了。
……
白记糕铺近来的生意越发红火了,被晏安宁换了个地界重开后,宽敞了许多,里头也置了很多干净的桌椅,糕点的价格亦有提高,一时间,能踏入店铺内用点心的客人也都是非富即贵的人。
白九娘擦干了眼泪,对着铜镜看了看,这才重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