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是觉得晏安宁娇憨可爱,马氏和梁氏是为了太夫人的心情在凑趣,至于金氏,则是颇为愉悦地看着她被三叔“奚落”的模样,终于感觉到前些时日被挤兑了一番的自己没那么可怜了。
晏安宁面上一副羞赧不好意思的神情,暗地里悄悄瞪了悠闲自在的某人一眼。
她才发现,这人竟这么恶趣味,竟然在人前这般打趣她。
实然她与顾文堂下过棋这事便有些逾矩,只不过他是闻名于世的大儒,又是她名义上的三叔,一时间倒没人往旁处想。
晏安宁悄悄松了一口气,在临窗大炕上坐了下来,笑盈盈地给顾文堂沏了一杯滚烫的茶水。
那人毫无防备,接过小啜一口,眸光立时微微一变,但碍于在人前,仍旧装得平和淡然,却将手里的茶盅放下了。
倒是够能忍的。
晏安宁在心头腹诽,见他眸光幽幽地望过来,不慌不忙地也迎上去,露出一种无辜的眼神。
这厢两人的暗chao汹涌并未引起注意,倒是太夫人打着打着,皱起了眉头,看向马氏:“昀哥儿的病怎么还没好全,你也该上上心了!”
今儿是大年三十,顾昀竟都没有在人前露面,说是病还没有好全。
马氏生怕在妯娌面前落下个苛待庶子的名声,忙道:“娘,我库房里的人参补药不知送了多少过去,可大夫说了,只是普通的风寒,但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眼下昀哥儿已经能下床行走了,只是怕过了病气给您,这才没出来。”
太夫人还是有些不满意:“既然能走了,这样的大日子便该出来,孤零零的待在院子里,多可怜……”尤其是瞧见明眸皓齿的安宁,想起孙儿还病着,她这心里就更觉得失望了。
瞧上去倒是般配,却不怎么在她眼前一道出现。
“珍姐儿也在陪着她兄长了,倒也不至于孤单。”
太夫人听了,还是怏怏不乐。
一旁一直十分安静的梁氏听了这些,笑了笑:“娘,小五也是担心您被过了病气,即便您觉得自个儿身子骨康健想见孙子,明钰不也还小吗?再者这寒冬腊月的,从侯府过来这边,若是风寒再加重了,可就是罪过了。”
梁氏说起话来声音很温柔,听着便让人忍不住屏息静气地听她娓娓道来,太夫人闻言面色稍霁,微微颔首:“贞娘说的也有道理。”
马氏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寡嫂一眼,后者只是笑笑,并不居功。
等到晏安宁提着茶壶来给她们续茶时,太夫人就拉着她的手道:“……这样也不是个事儿,虽说是有规矩在,可他这样,多半也是有心病。过几日你去瞧一瞧,或许见了你,真能好得快些。”
晏安宁实然并不想去,但也不忍让老太太大过年的不高兴,便乖巧地点头应下了。
外间忽然变得喧闹起来,原来是有高门大户在外头放烟火,顾家亦有,孩子们得了长辈允准,便由顾晔带着在外头的庭院里放起烟火爆竹来。顾文堂却似乎嫌吵闹,不多时便起身告辞,道要先回去休息。
太夫人瞧着三儿子眉宇间淡淡的倦意,也是心疼得不得了,反正顾文堂也不是宗子,便点头让他早些回去了。
晏安宁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坐在西次间,低头扶着肚子,神情算不上愉悦的姨母,怕外头一声响过一声的烟火声惊了胎,也忙对太夫人道要先送姨母回侯府去。
太夫人欣赏她的孝心,看了马氏一眼,后者自然是宽和地点头允准。
……
送完姨母,回到卿云小院附近,外头的爆竹声还没有停。
冬日的月光辉渺茫,她走在青石板上仰头望着漫天的烟火,越发走不动路了,索性在院门前的石桌旁坐下,同招儿一道看着遥不可及的天际。
主仆俩都在看烟火,并未察觉有个人影靠近,等晏安宁低下头瞧见那玄袍皂靴,却是对众人道因疲乏而早早休息的顾文堂出现在了她眼前。
他束着白玉发冠,负手立在花树下,安静地望着她,已是不知道默默看了她多久了。
这样该同自己最亲近的人待在一块儿团圆的日子,他瞒过众人,悄悄来寻她,且并不是单单贪恋她那点容色,而是那样平和温柔地远远望着她,晏安宁的心中蓦然就生出些难言的欢喜来。
一种被重视,被视若珍宝的欢喜。
顾文堂望着她,仅仅是远望着她,便觉得浑身的血ye都静默地燃烧了起来,她坐在那里,恣意地仰头望着满城烟火,淡淡的月辉照亮她半边面颊,是一种何等深刻独特的美丽。
见她也望了过来,眸光明显地坠入了星辰,顾文堂唇角的笑意忍不住加深,上前几步,低声问:“怎么在这里?今儿是除夕,还以为你会留在怡然居。”
她看着他,眨了眨眼:“……只是在想着,或许,有人想陪我一起看烟火呢?”
明明想见他,却不说想他,非要道是他想她。
狡黠的丫头。
顾文堂垂眸,将方才在人前不能肆意牵起的手圈进他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