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贺远的生日没让苏倾奕赶上阳历,他和贺远说Yin历的时候一定一起过。贺远这两年哪有心思过生日,早不把这事当个事了,无非想和苏倾奕多待一待。前赶后错,“生日”定在一个礼拜天,差点泡汤,因为林婉的一通电话。
“你也知道齐川在铁路忙,难得和我凑到一天歇班,我总带着小远,齐川是不说什么,我心里……”多少对人家不公。哪有情侣约会几个月了连场电影都看不全的?奈何苏思远一进电影院就哭,家里又没有其他人可以托付。孩子一周上六天托儿所,礼拜天要还把他撇在那儿,当妈的心里愧得慌。
也知道苏倾奕在厂里不多方便,但总归是亲爸,亏不了儿子。林婉是个好母亲,苏思远两岁了,苦累都是她一个人受,苏倾奕心里只有歉疚,这事于情于理他都该分担,没什么可说。
可分担下来又怕贺远有情绪。说着不介意,真一点不介意?孩子是他亏欠贺远的证明啊。
为这事,苏倾奕头一回去贺远的车间。平常他和贺远尽量克制,在厂里轻易不碰面,只歇了班一块儿回家。今天他好没影地跑来找贺远,贺远瞅着他直乐,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就想起几年前刚认识的时候,他顺路在车间门口打一晃,贺远都浑身起劲。
找个背人的拐角,苏倾奕开始道歉。贺远就不爱听他道歉,问他到底有什么事,有事说事。他说了。贺远眉头一抬:“就这事?这有嘛,一块儿呗,我这么大人了怎么过生日不行,正好天也暖和,不Yin天不下雨的,带他出去玩啊。”
划着火柴贺远点了一根烟,手指头夹着那烟往苏倾奕脸颊上蹭,有点像逗小孩,又有点像耍流氓。
“吓我这一跳,以为你又怎么了。”
“怕你不高兴又不讲。”
“我喊你媳妇儿你都答应了,还跟我见外?再说你不一块儿嘛,我看着你就高兴了。”
第二天贺远起个大早,到厂门口接这爷儿俩。他到的时候正看见孩子妈送孩子过来,和孩子爸嘱咐着什么。贺远躲到远一些的角落,从裤兜里摸出烟和火,开始等。等到终于该他出场,一根烟也抽到尾巴。苏倾奕抱着儿子一转身就看见他,手里正掐烟。
“什么时候来的?刚才没看见你。”
“刚来,差点儿睡过头。”贺远现在撒谎比从前熟练多了,苏倾奕没有看出破绽,问他吃早饭了没有。其实是他以为苏倾奕在问他,因为苏倾奕问的是:“小远还饿不饿?”
小远快一个月没见过爸爸了,见了也不陌生,搂着苏倾奕的脖子唆了大拇指,苏倾奕几次把他的手往外拨,他又塞回去。苏倾奕没辙,把他放到地上,一面拽平他弄皱的小衣裳。
贺远到这时还没反应过来,还在诧异苏倾奕今天怎么了,大庭广众就这么亲。
“我吃过了。”贺远说。
“我和他说话呢。”苏倾奕那样一笑,有点尴尬,“他名字里也有个远字。”
贺远的视线马上从大的滑向小的,可真是个小的,比贺远的膝盖高不了多少。贺远看看他,问苏倾奕孩子叫什么。
“……思远。”
怎么竟难以启口了?还是太扎心了吧。扎所有人的心,当初他怎么就这么敢取。他蹲的和儿子一样高,把儿子当救星了,好躲开贺远的眼睛。他怕看贺远的眼睛,怕那眼睛勾出两人心里的痛。
贺远全懂,懂就不必说。说哪有干实在?苏倾奕都没回神,苏思远已跑到贺远的臂弯里,听话极了,不哭不闹,举着小手冲苏倾奕咯咯乐,好像在说:我比爸爸高!
“走,上公园看大象去。”贺远笑着。
依然去的水上公园,直奔动物园那头。人不少,净是拖家带口的,要么就是谈对象的小年轻,像贺远和苏倾奕这样两个大男人领个孩子,是其中的另类。
在猴山转了一阵,又去看狗熊。小远一路让大远抱着,苏倾奕几次朝他拍手说:“远远找爸爸来。”他不理,小人Jing似的,知道贺远个高,他在一众小朋友里站得最拔尖;也怕掉下去,脖子使劲探,胳膊把贺远搂得老紧;偶尔他突然回头,像找苏倾奕,找到了又转回去。苏倾奕贴近些,把一只手指伸给他拽着,他安心了。
倒弄得苏倾奕想冒泪。过去那么认定自己是绝对的唯物主义者,现在有点拿不准了,他开始相信这世上有上帝,有神明。上帝和神明可以原谅一切过错,不然他哪有资格身处今时今地。
“给我吧,你都抱半天了。”
“没事。”
“不累啊,他现在可重了。”
“他才多沉,我连你都抱得动。”
要命,贺远又不顾左右张口就来,苏倾奕盯他一眼,他自己也笑。他一笑,挂在他身上的苏思远跟着笑。“你听得懂说嘛呀你就笑?”贺远刮他鼻尖逗他,他更合不上嘴。
“这还真不认生。”贺远对苏倾奕感叹。
“是,生下来就这样,我很少听见他哭。”
“够耐人的。我小时候就不行,我妈说我总号,号起来就难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