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光雄的话让梁月弯心底涌出一股难以缓和的酸涩感,我怎么会怪你们。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逃避。
因为梁绍甫过得太好了,事业、感情、生活都很好,没人知道他的名利钱财是偷来的,三十多岁的年纪,并不算老,和他所拥有的东西相比,他甚至是年轻的,那些因他得了好处的亲戚提起他的时候,都是赞赏和羡慕,仿佛他人生的前半段是走错了路,去了美国才回到正轨。
她是他的女儿,也有过幸福的回忆,曾经也像一样很多孩子一样,崇拜、信任自己的父亲,觉得他是这世界上最厉害的英雄。
尽管他始终不觉得自己做错了,甚至没有半点悔改的想法,理所当然享受着金钱带来的一切,她依然没有办法恶毒地希冀他某一天会得到惩罚。
可她的薛聿那几年连睡一个安稳觉都是奢侈。
就像是一条路,前面走不通,后面也堵着,她怎么都走出不去。
所以她就算无数次买了机票偷偷回来,也不敢去见薛聿,她怕他失望,怕他眼里的爱意被生活消磨干净,最后只剩下厌倦。
薛叔叔,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大人之间的事跟你们没关系,我们家又不是有皇位要继承的皇亲国戚,不兴株连九族这一套,薛光雄笑笑,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过去了,都过去了。
这生菜看着挺新鲜,买点?
阳光从窗边漏进来,有些刺眼,薛聿睁开眼睛之前下意识收拢手臂,身边空落落的,他猛地惊醒,一百来平米的房子里里外外找了个遍。
阳台晾着的衣服不见了,客厅干干净净,换了新的地毯,沙发上也看不出任何性爱痕迹,昨晚恍若一场梦。
薛聿捡起车钥匙快步往外走,电梯停在二楼迟迟不动,他转身跑向楼梯。
空荡的楼梯间脚步声回音嘈杂,他到停车场了才想起来打电话,保安室没人,他原路折回去拿手机,等她接通的那几秒连呼吸都觉得漫长,可听到她的声音的那一刻,又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梁月弯,你跑哪儿去了。
我在超市啊,梁月弯站在货架前挑水果,你醒了呀。
刚醒,他语气缓和了些,还这么早,去超市干什么?
薛叔叔来看你,家里的菜不够吃,我再多买一点。
薛聿心一紧,哪个超市?我过来。
超市人不多,一眼看过去,都是些老头老太太,薛聿直奔蔬果区,看到他们之后跑了几步又停下来,隔了一段距离听着薛光雄在给梁月弯讲哪种是甜玉米,哪种是糯玉米,家里老人种了一辈子的地,只要是地里长的东西,薛光雄都认识。
他不是怕薛光雄是非不分,只是担心任何把她往外推的可能。
薛聿,梁月弯总觉得挂了电话还没几分钟,他就找过来了。
脚上还穿着拖鞋,头顶有几根头发翘着,衣服也没换,他出门前没有照镜子吗?
薛聿走过去,帮她推着购物车,买齐了吗?
还差点调料,应该在那边,她目光从他脚上移开,抬起头时眼里有温柔的笑意,你去帮我把这些先称重量吧,一会儿结账方便。
好。
梁月弯挑好调料,检查列好的清单看有没有漏掉的,远远看见那对父子俩站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薛聿时不时拿起一包零食往购物车里丢。
这玩意儿没营养吧。
又不是天天吃顿顿吃当饭吃,她就是小朋友的口味。
那也不行,都瘦成什么样了,得好好补补。
到家后,薛光雄里外转了一圈。
他觉得房子小了,不太满意,去阳台抽烟的时候打了几通电话,问朋友这附近有没有合适的,他以前搞过房地产,人脉也都还在。
薛聿换好衣服,泡好一杯茶放到客厅,进了厨房把门关上。
这房子离她公司近,楼层高,采光好,她戴了那条项链,链条很细,在阳光下闪着玫瑰金色的光,她脖颈纤细,微微低着头,弯出了漂亮的弧度。
薛聿从后面搂住梁月弯的腰,下颚搁在她颈窝,身体贴着她的,好一会儿才说话,我吓死了。
那以后如果我出门的时候你还在睡,就给你留张纸条,或者梁月弯关掉水龙头,厨房静下来,我们结婚吧。
薛聿睁开眼,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不想吗?她声音低低的,却足够清晰,可是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