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初收拾收拾直接飞去了杭州,奔向唐仕羽所在的剧组。她想着至少要在元旦假期结束之前把之棠带回北京,如果时间宽裕,带之棠去上海迪士尼玩玩也不是不行。
然而她的脑子太久没用过了,或者说长久沉浸在悲伤中折损了她的思维能力,她竟然忘了唐仕羽是开车来北京的,当然他也该开车把之棠带回横店。
她拉着行李箱站在横店影视城门口,一度非常茫然。南方的冬天比北京要shi冷得多,一位东北来的群演走过她身边,眼光大剌剌地投向她的外套,就好像在一根根地数她身上披着的毛。
你这貂买下来得多少钱?听到有人突然在她耳边说话,孟初神经衰弱似的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孟初才发觉面前站了位大姐,正一脸淡定地等着她答话。孟初的心情少了些波动,微笑着回答说,家里长辈给买的,钱的话真不知道,不好意思啊。
小姑娘穿合适!大姐搭上手摸了摸孟初油光水滑的毛毛胳膊,又补充道,我老早就想给我家闺女买一件这样的,没遇着合适的一直。
后来大姐问她是不是来旅游,孟初说不是,接下来大姐又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发现新大陆似的说: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哪个大学学表演的?趁着寒假来这儿当群演是不?
孟初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她稀里糊涂地就被东北口音的大姐拉到了一个年代戏的剧组里面,进了香港城,吃上了剧组专供的十块钱一盒的盒饭。
她本来是要找个酒店住下的,可她想到之棠每晚都得睡在床上,顿顿都要吃猪rou,唐仕羽的车一时半会应该到不了。
不如体验一下唐仕羽的生活。
这儿说是香港城,演的却是在上海的戏,看着真就像旧上海那样热闹。孟初把那身貂脱下来放到行李箱里,换上了晚上要演的电影里的衣裳,民国时期的学生装。
这电影改编自王安忆的《长恨歌》,东北大姐演上海弄堂里藏着的其中一个老妈子,而孟初是女主角的同学之一,主要负责在学校里跟在女主角十米之外当背景板。
身边都是背景板似的人,孟初感觉很快活,仿佛融入了什么集体。这儿可没人关心她是不是在休学,肝肠寸断还是乐天知命,这儿只当她是个和大家一样的打工人。
她跟在女主角身后,和旁边的另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搭话,摄像机扫过去就像两个相熟的小姐妹一样,但那个女孩子却拿上海话极快地说了什么,说的什么她也不知道。可她不是女主角,没有停下来的权利,还得装作和同学热络络的模样,实际上她一句都没听懂。她想着反正这段没有一点意义的对话又不会录下来,她只是个背景板,就一点也没有为之困扰,仍旧装模作样地演下去。
这场戏一直拖到了后半夜,听了半场的上海话,孟初对身旁的这位背景板突然很尊敬起来,觉得她保留了上海人民的伟大传统,因为这场戏女主角说话就带了几句这样的腔调,说的还不如背景板同学动听。
总之是个牛头不对马嘴的人间,孟初在其间如鱼得水。
半夜放饭,已是凌晨三四点,东北大姐辗转坐在她旁边问,怎么样,还习惯不?
孟初低着头觉得很好玩,笑着说:大姐,我学会了一句上海话。
什么呢,我也听会了几句,说是不会说。
那正好,您帮我听听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孟初学着戏里同学的腔调来了那么一句,是那个同学一直挂在嘴边的,她听的多了,大致的音调也就记了下来。她从这话里听不出情绪,既不讨厌也不欢喜似的。她刚说完,东北大姐就大笑起来说,这简单,上海话的一二三四五六七!
孟初惊愕,她还以为是什么样的一句话,竟然这样没有意义么?她越发觉得剧组的魔幻起来,但又奇迹般的和她当下的心境很相宜。
孟初找了个酒店住下,和大姐约好明天再到这儿来,但是听说明天就要转场了,戏里女主角选上了上海小姐,以后的几场戏都在棚内拍。
大姐说没关系,明天咱们去秦王宫,大冬天的,演古装还能多穿几层。孟初睁着睡眼应下来,连梦都没做一个,就又得起床了。
早上九十点,孟初和大姐一起蹲在马路边边上吃rou包子,当作brunch。
去秦王宫的路上,孟初看见了好几个剧组招工的海报,但她也不知道具体哪个是唐仕羽的,说到底,她连唐仕羽演的是什么年代的戏都不知道,细想起来她很惭愧。
昨晚也没想着要问。
她们依旧还是慢慢走着去秦王宫,好像这条路永远不会完似的那样走。路上大姐问孟初结婚了没有,那问话的样子好像在说:一看你就没结。
孟初嘴上说没有没有,心里却想起之棠来了。
承认之棠的存在好像就是在承认她成了一个鱼眼珠子似的妇人,可是她觉得她还没到那个程度。就算她真的来到了三十岁,开始要着意把身边出现的任何一个男人锻造成结婚的材料,她也觉得她自己应该不是这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