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舜归国短短三四个月,就以雷霆手段将朝堂收拾得干干净净。先是除了几个二皇子派系跳得特别厉害的官员——他们本就对黎夙没了指望,却也知道黎舜不会放过他们,索性破釜沉舟——剩下的几个生怕太子一把新火烧到自己头上,急着倒戈,黎舜也肯照单全收。
真金白银开路,虽然庸俗但是管用。黎舜终于明白秦念为什么小小年纪就能自如游走于权宦之间,经营着倌楼这种“黑道”生意也敢无所畏惧。
满腔正义换不来想要的东西,行走于黑白之间……才能逢山开路,无往不利。
黎昀的最后一程只有黎舜一人陪伴在侧,跪奉病榻的男人声音清晰,一字一句质问他的父亲——
“可还记得你的结发妻?”
红颜未老,萧郎薄幸。
病榻上的男人老态毕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心知自己已无来日,浑浊的双眸里却没有后悔,只有愤恨。
“朕只恨娶了她,生了你!”
“对,你该恨你自己。毕竟你要娶她,也没同她说,要生我,也没经过我同意。”黎舜轻笑一声,给父亲的一生下了结语,“你这一辈子,做人,做国君,都太失败了。”
黎昀瞪着他,喉间嗬嗬有声,扯着嘶哑作痛的嗓子断断续续反驳:“你、放屁!朕……除了你……逆子……没有……”
黎舜顺着他的话点头,笑意几乎抑制不住:“是啊,是啊!他们爱惨了你,黎夙在秦国天天诅咒你,张氏还惦记着为你诞育后嗣呢!父皇,你会有个遗腹子,是你喜欢的皇子,等你去了地下,儿臣就送他去陪你,高不高兴?”
“你!朕……咳咳!咳咳!”下颌胡须数日未经打理,已经结了绺,黑色的血挂在上面,看起来脏透了。
黎舜笑得无声却快意,眼泪落下,却不是为了眼前这位衰朽的国君,而是为了自己错付一生的母亲。他轻声道:“母亲,对不起,讨厌的人要来找您了。不过您走得早,儿子希望您已经有了新的人生,就不用见到他了……”
寝殿内爆发出一声恸哭,守在外面的宫人鱼贯而入,开启了又一场权力更迭的闹剧。
国君病入膏肓,灵堂早就收拾妥当,只等丧讯传出,白布一扯就可以置办后事。
黎舜嚼了一片参,跪在灵柩前专注地扮孝子。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最先更替的却并非朝臣。黎昀的贴身太监早已“殉主”,没有人会追究他是否自愿。取而代之的是东宫大太监瑞安,此时他负责维持灵堂秩序,已经颇有大总管风范。
守灵大半日下来,妃嫔和几个年幼的皇子公主都跪得左摇右晃,一个白天都没停的哭声也渐渐弱了下来。黎舜看着灵柩,缓缓开口:“母妃和弟妹们都回去休息吧,明日起只需白天来哭灵,分作两组,过会儿有太监去各宫通知。”
几个机灵的妃嫔忙推着自己的孩子叩头谢恩,瑞安躬身站在角落里,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都一一记下了。
夜幕降临,人chao散去,喧闹了一天的灵堂安静下来。黎舜示意瑞安出去守着门,自个儿依旧跪得笔挺,却把悲痛收拾得干干净净,冷着一张脸闭目养神。
周遭气息被笨手笨脚地扰动,黎舜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只装作毫无察觉。没过一会儿,唇上果然贴上来两片柔软,黎舜突然张嘴一咬,衔住送上门的唇瓣,自己撑不住笑了起来。
又想咬对方,又不想被对方咬到,两个人你来我往,很快纠缠在一起。
人死如灯灭。黎舜才不在乎死人的想法,最好被他看见自己在灵前嬉闹,气得投不了胎。黎舜不在乎的东西,周湘就更不在乎了。他只身来到黎国,本来就只是为了一个人。
花胶鸡炖得醇厚鲜美,黎舜就着周湘的手稍微喝了点汤,把软烂入味的鸡rou留给周湘。
而秦彧宣,从姑苏一路北上,风尘仆仆地赶到大都,却见秦念牵着黎嫣的手在驿馆等候,两个人像是约定好的,一见到秦彧宣就齐声道:“见过三哥。”
秦彧宣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愣在当场,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秦念笑意盈盈,十分欠揍:“三哥,这是我的世子妃,也是黎国的嫣公主,马上就是长公主了。哦对,您应该见过嫣儿的吧。”
秦彧宣嘴角抽了抽,他当然见过,但,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他婚讯?!
秦念仿佛会读心术,振振有词道:“不赶紧办完,难道还等着给那个老家伙守孝三年么?念儿不忍心打扰三哥在江南的旅程,这才没有及时告知……三哥不会怪我吧?”
“江南”两个字被咬了重音,秦彧宣立刻想起自己没打招呼就走的事情,气势也不禁短了三分,又见黎嫣含羞带怯地正式行了见兄长的礼,再多脾气也消失不见了,忙着回礼招呼。
子规带着暗卫把车上东西一一搬下来,黎嫣盯着猫笼看个不停,秦彧宣又说送给她玩两天。黎嫣哪好意思夺人所爱,轻声细语拒绝了,奇的是秦念竟也没帮她争取。谁也不知道,秦念转头就联系了江先生,三天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