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之上,素衣白缟,哀乐渐次回响,或真情或假意的哭泣盘于房梁。
四岁的小娃娃戴着孝帽,一身松垮白布,痴痴傻傻地守在火盆前。只有当来人吊唁时,才动一动,随着身旁的大人,一起跪拜叩头。
有人告诉他,你要哭,哭的越大声越好。
可陆锦言不想这么做。他记得,娘亲走的时候,跟他说:“阿言是大孩子了,以后娘不在了,不能老是哭鼻子了哦。”
是啊,娘亲不在了,他就是再哭也没人来哄他了。二弟会笑话他,姨娘会讥讽他,爹只会嫌他烦。
陆锦言忍着,眼睛睁得大大的,小脸抬起,想让聚集在眼眶的泪水倒流回去。
要哭的话,晚上一个人在被窝偷偷哭就好。
丧礼办了三天,逝者入土为安。
定国公与和善公主痛失爱女,悲恸不已,想将女儿留下的独子带回定国公府陪伴一段时间。
女婿应是也沉浸在丧妻之痛中,深觉无力照顾幼子,忙不迭就将其送走。
陆锦言看着他爹一脸悲痛,想起昨夜在灵堂守灵,爹与姨娘聊天时,还没有那么难过。
他觉得奇怪,但平日话最多的他这几天嘴巴就跟上了铁锁一样,一点都不想开口问。
半月过去,依旧如此。
和善公主慌了,以为外孙受到莫大刺激再也不愿开口说话,请了太医来,给出的诊治建议也只是出去走走、换换心情。
于是,定国公府的马车一路驱到京郊西山。
时至九月,枫叶簌簌,漫山金黄。
皇家别宫前,和善公主领着外孙下了车,迎面撞上同来西山猎场练习骑射的外甥皇子。
少年不过幼学之年,身形却似抽拔的杨柳条,高瘦挺拔,黑眸闪耀,眉目之间已显英气。
“姑母。”
燕宣行礼,语调不温不火,姿态谦恭。
和善公主已习惯她这外甥待谁都一副礼貌疏离之态,但见到他还是由衷的高兴,亲切地打招呼。
“阿宣也在。那正巧,阿言可以多个伴了。”
燕宣目光瞥过,这才注意到和善公主身后的小豆丁。
……阿言?他细细回忆,好像是姑母的外孙。一年前某次进宫时还闯进他的寝宫,弄坏了他的秋千架。
只是和记忆中的又不太一样。燕宣记得,这小孩话还挺多的,不像现在目光呆滞,一副脑袋磕坏的样子。
和善公主推了推小娃娃,哄着道:“阿言,这是你小舅舅。”
小娃娃盯着地面,往外祖母身后藏得更深了。
和善公主轻声叹气:“唉,你表姐去了之后,这孩子就一直这样。要不然我也不会带他来西山。”
燕宣小小吃惊了一下,自觉挑起他人的伤心事,深表歉意。
“你也不必自责。”和善公主勉强牵起一丝笑容:“要是晚上无事,阿宣可过来一起用晚膳。”
想起刚才的失礼,燕宣心虚应下。
到了晚间,燕宣过来时,还捎带一只下午猎到的兔子。
他吩咐宫人烹了去,回头一看,花园角落里他那个小外甥正蹲在那发呆。
一般来说,燕宣是没兴趣和这么大小屁孩相处。可一想到,以前这孩子有多活泼,现在变得那么低沉,他心里竟也不是个滋味儿。
鬼使神差地,他走过去,陪他一起蹲着。
一股nai香味钻入鼻息,熏得他差点没蹲稳。
仓促地稳住身形,燕宣轻轻出声唤他:
“阿言?”
陆锦言猛地回神,转过头看到一张好看的脸。
他有些慌乱,急忙抬头环顾四周,却找不到外祖母的身影。
燕宣略感失语,知这是吓到他了。
他站起身,伸出手去:“走吧,去吃饭。”
陆锦言没拉他的手,固执地自己站起来。
然后就因为腿麻差点摔倒。
幸好燕宣眼疾手快接住了他,带他站稳。
“还能走吗?”
小娃娃低着头,绞着手指,一言不发。
燕宣默默叹气,也懒得再跑去叫人来,弯下腰去一把将小孩托起,抱着就走。
身体突然腾空,陆锦言吓得夹紧悬在少年腰侧的两条小腿。
燕宣感到惊奇。
本以为四岁的小孩,怎么着也有些重量,可他这小外甥抱在身上,意外的轻。
可能是这段时间伤心过度吧。他想着,怕小娃娃掉下去,托着小屁股又往上抱了抱。
“……”别说,这屁股还挺软。
陆锦言羞了个大红脸。
他年纪不大,但也知道有些地方不能随便让人摸。可真让他自己下来走,又走不动。
还好燕宣之后没有其他多余动作,就这么一步一步抱着他慢慢走回去。
陆锦言觉得自己应该要有礼貌。
他趴在少年身上,小nai音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