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新式的有声电影轮番上映。都说这儿是个销金窟,舞女的吴侬软语惹人心醉。也说这儿是个掘金地,只要和日本人搭上关系有的是发财机会。
上友商会经营多年,这回可算是打响了名头。不过孙仁孚这个老狐狸可不会太声张,战时孙家为国府出了力,来往的朋友里也有许多主张抗日的。同日本人做生意,不多与日伪政府牵扯,两边不得罪。
常代表商会出席活动的吴祖清却是成了公敌。敢于抗争的激进派报社发表文章列了一份名单,细数为日本人挣钱的汉jian,他在首位。
进步青年们的呼喊冲破婚礼后的中式宴席,标语纷纷落在窗户上,木枝、石块砸了进来。傅淮铮率先对天花板开枪,而后带了枪的人纷纷出来维持局面。
青年们哄散之际,离窗户近的木村先生受了伤,眼镜歪曲,额角破了皮。
同桌一位姓武藤的教师拍桌而起,怒骂“八卡八卡西”。他带着木村先生穿过人群,从后门离开。
不消片刻,租界的洋巡捕赶来饭店。闹事者已然不见,巡捕们只得将了解到情况记录在案,留话说会处理。
吴祖清向宾客们致歉,有意安排各位离开。孙仁孚夫妇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一个假意同吴祖清商量,一个去张罗另外的宴席。
孙仁孚夫妇一唱一和,使得百桌大宴在楼上几间小厅继续。吴祖清与万霞依桌敬酒,快到傅淮铮这桌的时候,安插在张记作会计的情报人员悄声来报:日本警队出动,在街上大肆抓捕闹事者。
傅淮铮道:“账目出了问题?怎这么不是时候……怀英,我过去一趟。”而后向同桌宾客请辞。
蒲郁为傅淮铮披上外套,耳语道:“武藤。”
方才场面混乱,但蒲郁看得一清二楚。日本警队反应这么快,一定是从哪儿得到了消息。而离开的人里,武藤最可疑。
傅淮铮点了点头,瞥见那对新人,道:“你同我一起走?”
“总要留个人,不然说不过去。”
“那我一会儿来接你。”
蒲郁与傅淮铮西方式贴面,转身就撞上了吴祖清的视线。
吴祖清看了眼傅淮铮离去的身影,“傅先生有急事?”
“嗯。”蒲郁笑道,“账目出了点小问题,我先生处理了再过来。吴先生见谅。”
“没关系嘛。”万霞出声道。她不会喝酒,杯中掺了水敬酒过来,脸上还是染了红晕。
蒲郁半步退回座椅旁,举杯道:“来,各位,我们敬这对新人。”
婚宴办得隆重,散席已至深夜。亲眷与至交送新人回马斯南路的新居,孙万两家的人吵着承旧习拜天地、闹洞房。
蒲郁在万霞热忱相邀下过来的,无他法。至少可以不凑热闹,兀自留在前院吸烟。
文小姐与二哥没办过婚礼,结婚证也是从香港寄过来的。蒲郁没法说服自己这场婚礼是虚假的。
月上枝头,终于见傅淮铮的车驶近。蒲郁只和蓓蒂说了声“走了”,蓓蒂也说搭他们的车回旧宅。三人悄然离去,将喧闹远远甩在身后。
“都上教堂里,结果还是承旧习。好无聊。”吴蓓蒂打了个哈欠。其实想将二哥痛骂一顿,但当着傅先生,不好宣讲小郁与二哥的关系。
蒲郁转头回以宽慰似的笑,“回去早点歇息。”
两所宅邸离得近,没一会儿吴蓓蒂就下车了。傅淮铮这才道:“你还好吗?”
蒲郁轻轻摇头,转而问:“那人好像是日语教师,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派人监视了,顺藤摸瓜应当会挖出什么情报。”傅淮铮道,“木村先生什么来头?”
“只是生意人,多年前和日本左-翼有点儿瓜葛。听闻他私下很反对战事,倒是罕见。”
“那他很危险。”
“他对二哥还有利用价值,二哥应该会保护他的。”
傅淮铮笑道:“我在家排行老四,你怎么不喊我四哥?”
“说什么哪,你比我小一点的好嚜。”蒲郁睨了他一眼。
街市的光透过防风玻璃映在她脸上,好似有某人的影子。好一会儿后,他道:“怀英,你今天很美。”
“我晓得。”
车驶出法租界,蒲郁道:“去赫德路。”
“你不回家?”
“我想一个人待着。”
“可这段时间你都一个人待着。”傅淮铮停顿片刻,有些难以理解地问,“你期待他来找你?”
“没有。”心事让人点破,蒲郁面色微变,“你查了吗?”
“嗯。”
蒲郁蹙眉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吴先生的档案上写着‘丧偶’。”
蒲郁还抱有一分希望,执着道:“会不会是你够不到真实档案。”
“你忘了,我和重庆档案室主任私交甚笃。”
即使说,本部发过来的绝密资料。若万霞是内部的人,档案会写“已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