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料,裹缠在手臂上。能感觉到锋利的东西扎进肌理,她连嘶声都发不了。
想站起来,可一双筒靴里的小腿是麻木的。她用力蹬了几下,勉强活动过来,依着墙起身。
霎时,倒了下去。
“长官,我们有留守租界的严令!”
吴祖清不顾劝阻,几步跨上汽车驾驶座,打转方向盘掉头驶了出去。
小郁带的一整个分组的联系都断了,他不可能还坐在办事处等。
车只开了一小段路便停下,残垣断壁堵了边界的路。
吴祖清推门下车,一个炸弹落下来,他连滚两圈,听见身后爆炸燃火的声响。
杀人不见红眼,此刻当真急疯了。如孤魂野鬼般在废墟里游荡,翻找每一具面目模糊的残骸。
不是她,不是她,也不是她。
“小郁。”他更像喃喃自语。
他浑身狼狈,素来修剪齐整干净的指甲灌满泥灰,茧缘破皮渗血。
不是她,不是她,怎么能不是她?!
“小郁……”他嗓音沙哑,犹带哭腔。
“二、二哥。”微弱的声音从缝隙里传来。
吴祖清神魂回体似的,奔过去,抛开巨石块——瞥见斜后方的后巷,有什么连跪带爬着出来。
吴祖清两步作三步,上前将蒲郁打横抱在怀中。
“二哥。”她眯起的眼睛支撑不住,合上了,“我晓得,你不会丢下我的。”
“我不会的。”他笨拙地重复了好几遍。
吞咽唾沫好似噎沙粒,他换了别的话,“你不要睡,好不好?二哥有很多话要和你讲。”
“你……讲,我最想听的……”
“小郁,你知,我钟意你。”
能闻到消毒水的气味,能听见细微响动。
蒲郁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熟悉的身影。
只是嘴唇动了动,没说话,他便握住了她没有扎针的那只手。温柔轻缓,好似他永远舍不得放开。
“二哥,再讲一遍好不好?”
“小郁,今生今世,二哥只钟意你。”
轰隆隆
雷声震天,风雨呼啸。摇摇欲坠中,他吻她的手背。
“告全体上海同胞书声明:各地战士,闻义赴难,朝命夕至,其在前线以血rou之躯,筑成壕堑,有死无退,阵地化为灰烬,军心仍坚如铁石,陷阵之勇,死事之烈,实足以昭示民族独立之Jing神,奠定中华复兴之基础。”
远东第一华城——上海沦陷。
第五十九章
民国二十七年春。
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先迁至长沙,长沙遭受日军轰炸,后迁徙昆明。因交通困难,师生们徒步而往。历经两个多月,横跨三省。
“去年我回去,你们刚穿新棉袍。今年我来看你们,你们变胖又变高。
“你们可记得,池里荷花变莲花。花少不愁没颜色,我把树叶都染红……”[29]
野鸽子飞越山间,他们的歌声伴行。
最自由、最浪漫,却最艰苦,大批天才在此涌现,是称西南联合大学。
施如令在文章里写——我们的西南联大。
“阿令如晤:
你说他们觊觎辽阔的牧场,抢去了便要将牛羊烙上他们的印,不听话的便宰杀。可我也憎恶那些温顺的牛羊,就只是牛羊,没有思想,没有记性。为什么我不会像你一样写文章?病根本就看不完、除不尽。
路明那样的人不多了,我深感遗憾。对你来说这段日子不易,多希望在你身边陪伴。但能往来书信,也许还不坏罢。
小郁亦挂念你,愿你一切都好。
你亲爱的蓓蒂”
蓓蒂与阿令的个性是相像的,少有的不同或许在对小郁的理解上。蓓蒂更敏锐地洞察小郁的秘密,也不要求小郁袒露那些秘密。
这么说不大公平,毕竟蓓蒂习惯了一个神秘的二哥。而阿令过去是纸花,骄傲表象,在姆妈去世之后变得愈发敏感。
好在,际遇让少女时代的龃龉不再那么难解,女孩子们变成熟了。可以接受对方不理解自己的全部,也不求对方完全理解自己。
对蓓蒂来说,交朋友不是背法条,孰是孰非,不去审判。她不关心为什么是这样,只关心小郁的情绪。
“我还好啊。”蒲郁掸了掸烟,“对了,二哥在马斯南路另购了一幢花园洋楼,给你的?”
“真的?”吴蓓蒂疑惑道,“不知道呀……”
“没事。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放心,二哥面前我不会多话的。”
“哦还有,淮铮下月就到上海了。”蒲郁笑了下,“你会喜欢他的。”
吴蓓蒂俏皮道:“我可要考察一番,什么样的人哄骗了我们小郁结婚。”
继上海沦陷,南京惨遭屠城。相继失去华北、华东重要城市,国府迁都重庆。
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