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田切的案子由我接手了。”
傅淮铮违抗总局命令,私自设法营救小郁,按不同波频传密电,传遍北平、南京、上海。吴祖清这才得知小郁落单,困于天津。
吴祖清摆平了傅淮铮本该受到的军事处分,冒险往返于天津与北平,计划了这场营救行动。
炉上的水烧开了,发出刺耳的声音。
吴祖清把滚水倒进盛了凉水的铜盆,看向小郁,“还是先处理伤。梳洗暖和了,窝在炕上吃点东西。”
蒲郁习惯性地跪坐起来,怔住了。
“好不好?”吴祖清似是哀求道。
蒲郁动膝挪到炕边儿,垂下小腿。吴祖清坐在杌凳上,轻轻去碰她的脚踝。见她没有躲闪,便抬起来擦拭。
绢丝滑过脚心,能感觉到二哥诚心诚意,恳求饶恕般。
他应该猜到些什么了。
蒲郁笑了一下,“二哥。”
吴祖清抬头,看见蒲郁动手宽衣。他几乎屏住了呼吸。
外层里层的和服半褪,她身上只缠着裹胸布,瘦得能看见肋骨。肌如羊脂玉,却掺布青紫赤红的狰狞丝纹,不落忍去端详。
“和二哥一样了。”她仍含笑意,掩藏凄凉底色,“我的功勋。”
吴祖清敛眸,继续擦拭,再抹上药膏。换一盆水,换毛巾,沿小腿擦拭上去。她纹丝不动,任凭人摆弄。
他快窒息了。动作变迟缓,还要坚持。
温热的毛巾覆上肚皮,蒲郁扣住他的手,道:“二哥,算了罢。我执行什么任务,命殒于何方,不是二哥一人说了算的。何况,我得到的待遇,恐怕是局里独一份的。”
蒲郁推回他攥住毛巾的手,“我宣了誓的,是党国的人。二哥以后不必再特殊照顾我。”
“句句二哥。”吴祖清克制道,“可你不想认我这个二哥了。”
“不是蛮好的?这样无论我做什么,心底都不会难过了。”蒲郁摘下蓝宝石项链,“贵重之物,还给你了。”
“给你的东西,就是给你了。”
“对,给我的东西,就是给我的。”蒲郁松开指节,蓝宝石项链咚地落入铜牌,溅起水花。
好似那水花溅到眼睛里来了,眼前雾蒙蒙的。她转过脸去,望着朱窗格。
吴祖清起身,端铜盆去屋外倒掉水。回屋收拾好拉拉杂杂一摊物什,问:“饭不吃的话,我拿走了。换的衣服在柜子里。你早点歇息,盖好被子。”
他再度往外走,半道踅回来,极轻极缓地说:“我就在门口,有什么喊我就是了。”
蒲郁没太听。
这个态度,这个做派,是小郁还是别的谁。她分不清了。
蒲郁合着半松落的里衣入睡。梦境纷乱,一会儿在蒲家旧宅放风筝,一会儿在洋服店版房同师父说话,转而又在深山小庙里敲木鱼念经。
蒲郁出了一身冷汗,朦胧中摸到褥在角落的和服,彻底醒了。
她端着铜盆出了房间,什么也没去瞧。待火柴引燃和服,兀自笑了一声。像作怪的小孩,也不知笑什么。
吴祖清沿着院墙来回踱步,回身见厢房外亮起火光,疾步走了过去。
单薄身影蹲在火盆边,橘红的光照映她脸庞,焕发出生气。可她挂着诡异的笑,令这光彩犹如回光返照。
“小郁!”
蒲郁打了个激灵。仓皇起身,抬眸瞧他,“你怎么还在?”
吴祖清语噎,眉头微蹙,“什么叫我还在,我说了守在门口的。”
“……哦。”
“你这是作甚?”
眸中倒映焰焰的火,“脏衣服,不要了。”
吴祖清原想从背后去拢住她。可还是止住了,脱下棉衣给她披上,“别着凉了。”
蒲郁浅浅应了一声,又道:“去歇息吧。”
“我觉少。”
蒲郁笑了,“就会唬人。觉浅和觉少是两码事。”
“年纪上来了,人就没觉睡。”
“那是的。”
沉默了半分钟,吴祖清蓦地将蒲郁揽入怀。
她闷闷的声音击打他的胸腔,“你松开。这是寺庙。”
吴祖清道:“我这种人,佛是不收的。规矩坏了便坏了,且让诸佛看着、听着,判我这一世的恶。”
“二哥……?”
“下雪了。”
蒲郁抬起头来。
乌黑天幕,白雪细粒粒飘扬洒下。
初雪覆盖北平。
电话铃声接连不断在这幢宅邸,那间机关办公室响起。
警卫与记者拥堵在饭店大厅。
三楼套房的卧房里,小田切信双脚腾空,悬梁于吊扇铁钩上。他未着衣履,浑身布满鞭痕,无一寸完好的地方。
就连脚底,也有火烧灼的痕迹。
勘查现场的警察惊愕道:“这可了得,蓄意谋杀军方的人啊……”
副局长急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