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昏迷中的长晟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父亲、弟弟安好。而他年纪尚小,彼时严厉而不失温柔的父亲,一边教训闯祸的他,一边查看他的伤口,而他的弟弟则躲在一旁偷笑,然后圆滚滚的身子突然朝他们跑了过来,后来不知为何,弟弟的脸换成了另外一张,更加俊俏天真,带着天子的威严,脆生生地唤他,“长晟哥哥。”
他吓得猛然睁开眼睛,看到眼前虚晃的房梁,长晟竟然有些失望,他被板子打得失去意识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死了,可最终还是活了过来,果然是贱命一条,怎么都死不了……
“长晟?”见他醒了过来,燕瑕关切地将一碗黑乎乎的药端到了他嘴边,“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了,还好醒了过来。”
长晟就着燕瑕的手咕咚咕咚喝了药,即使是这轻微的动作也扯动着身上的伤,疼痛不已。
此时,他这才发现自己胸口上绑着厚厚的绷带,腰部也被柔软的垫子支了起来,tun部悬空而且裸着,似乎上了一层厚厚的药膏。
“你不用担心,伤口看着唬人,其实并无大碍,那些候在殿外行刑的人平常都伺候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下手不会重。你好好休养一段时日就没事了。”燕瑕观察着他的反应,温言安慰道。
“我是不是做错了?”长晟似乎很快接受了再次受伤的事实,每一次他做的尝试都被血的教训硬生生反噬回来。
“长晟……”燕瑕放下药盅,俊雅的面容渐渐凝重起来,将一瓶极其珍贵的疗伤圣品放到他手里。
“这是哪儿来的?”长晟打开瓶塞闻了闻,以前作为都尉在利州带兵,即使受伤也从没有用过这么好的圣品,就算燕瑕在太医院任职也断不可能得到这么好的药物。
他盯着燕瑕,屏住了呼吸。
“是圣上悄悄赐下的,还有很多,够你用到伤愈了。”燕瑕表情也有些复杂,“昨日殿上发生的事情我也找人打听了。长晟,你恨圣上吗?”
“我恨不恨重要吗?”长晟想起在殿上被当众羞辱的情景胸口就阵阵刺痛,呼吸也急促了起来,五官坚毅的脸上覆盖了层层Yin霾。
“长晟,我们现在最不应该恨的就是圣上,相反,我们应该尽可能地帮助他,才有可能在接下来的朝廷博弈中占据主动。”
“什么意思?”长晟转头看他,墨黑的眼中满是疑惑。
“你那日在殿上观察了那么久,难道没发现如今朝中真正做主的是郑鹤郑丞相吗?圣上式微,jian臣当道。有他在一日,圣上如何为你做主?”
长晟一直以来都被自己的急于求成蒙蔽,竟没能在殿上趁机看清局势。
也没能发现若不是胥缙及时开口阻止,他当时就会为了佐证而不顾一切自揭身份。
如今燕瑕一语惊醒梦中人,联想之前的种种,只觉得冷汗直冒,惊疑不定,“难道我脸上这奴印也是?”
“没错,定是圣上知道你的身份不能被他人认出来,才亲手将你的脸毁了去。”
长晟还是很难相信这些,他和胥缙确实有些总角之谊,他也曾幻想圣上念在此而为其父平反。但是自从见面以来,胥缙对他做的一切都太过残酷,以至于他只觉得心灰意冷。
甚至想绕过圣裁重启案件审理……
“我懂了……”长晟闭上眼睛,细细思考了一番,胸中郁结渐渐散去,眼前竟是从未有过的开阔之景,“我父亲之死,渔翁得利的便是如今朝中唯一的托孤大臣郑丞相了。”
“我们之前疑惑圣上借你之ru服用避孕药物,如今看来大概也是因为当今皇后郑芙蓉乃郑鹤之女,若她孕有龙子,难保郑鹤起不臣之心,谋害圣上,再用龙子胁天下以令诸侯。”
“没错,没错……所有的事情都说得通了。”长晟的厚唇苍白泛紫但眼睛亮得惊人,他指节粗大的手握紧床沿,青筋暴起,心中为这些发现而激动难耐。
他应该帮胥缙的,而不是和他对着干,直到能助他收回权力,打垮郑鹤,到时,他那冤屈至死的父亲或许也终能昭雪……
一个月之后。
位于澧朝西北境的北凉国,西临水草肥美的赫克草原,族民放牧为生,兵强马壮,雄踞一方。如今掌权的察尔善汗王年事已高,而兄弟子女众多,各自掌管一方部落,常年混战不休。
其中势力最为强盛的是由两位王子共同掌管的第七部落,此时两位王子亲自来访澧朝,众人纷纷猜测是察尔善汗王病重,与两位王子素有恩怨且实力不俗的大王子蠢蠢欲动意图谋夺尊位。两位王子为解中困才选择在夺位最激烈的时候来访,说不定就是为了借兵……
胥缙对他们的意图心知肚明,却在和众臣商议时一言不发,对提出借兵之说,以求二位王子得势之后促进边境和平的意见统统视而不见,即便是包括郑鹤之流的肱骨之臣提出来,他仍然不置可否,帝冕之下的神情莫测,无人能揣摩帝心。
两位王子是双生兄弟,哥哥唤夏劼,弟弟唤夏延,年约双十,身形高大,面容俊朗且一模一样,都身着绣方格兽纹的圆领宽袍,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