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慢慢天都黑了,售票窗也停止售票,工作人员开始清场,他却始终没有从位子上站起来过。
比平时早很多,肖蒙有些意外:“怎麽这麽快就回来?”
肖蒙猛地看向他。
“你在外面做什麽?病没好,还这麽晚回家!”
“啊,是的,嗯……”
“加彦。”
“肖蒙,我想回乡下去。”
“啊……这样……我明白。”
加彦把买票的钱拿好,放在口袋里,紧紧捏着。走到车站,在候车室里等了会儿,看买票的人排了不短的一个队伍,便在一边先坐下。
一切都像条件反射,只要是和肖蒙有关的,他就本能带着在意的心情去对待。
他很想回乡下,回到那里就好了,一切都重新退到起点。
“是,是吗……”
偷偷看着身边的男人,总想着“明天再走吧”,可真正到了了第二天,天亮的那一刻,他的决心就又被粉碎了。
让他卑微地单恋一个连做朋友都很难的同性,这样的人生会比以前更灰暗。
肖蒙张开嘴,又顿了顿,用眼角扫了一下他背後的车站,“你买到了吗?”
满心只想着要再看肖蒙一眼,好好跟肖蒙道个别再走,多留一两天也行,多看看肖蒙,多跟肖蒙说几句话。
“没有……”
两人都没说话,屋子里一片安静,只有加彦偶尔吸鼻子的声音。
加彦抓了抓头发,来回磨蹭着脚趾,咳了一声,过半天才含糊地:“我被辞退了。”
肖蒙转头看他。
然後心口就一阵阵发痛,像有刀绞一样。
因为他突然想到,回了乡下以後,两个人隔得远远的,就再也不能跟肖蒙一起生活,可能连见面也做不到。
“我想回乡下。”他把脚往里缩了缩,“没有工作在这边很难活下去。乡下生活比较便宜,容易一点。”
“什麽?”
肖蒙喘口气,搂住他的肩膀:“找工作没什麽难的,你想的话,我帮你,明天就可以换地方上班。”
明明知道分开对自己是最好的,连在乡下要怎麽省钱过活都打算过了——院子里的丝瓜架可以修一修,下面还能种点小菜——可那时候他却没有掏出钱来买车票。
加彦低着头,没再说话,只有脊背在微微发抖。
“这麽多天了烧还是没退,不舒服就请假,明天别上班了。”
“怎麽了?”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这麽依恋肖蒙,到了面对长久分离就睡不好、吃不下的地步。
加彦刚走出车站,就听见肖蒙的声音,忙抬头,看男人从车里钻出来,甩上车门,朝他大步走过来。
他突然明白,自己努力了这麽多年,那样的辛苦,只让现在的生活,变得比以前更加艰难而已。
从浴室出来,加彦还是感冒一样一直清鼻子。电话突然响起来,看加彦神情迟疑,肖蒙就替他拿起听筒:“喂?……请稍等。加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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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弯着腰,把手平放在膝盖上,更显得!,肩胛骨的形状都从衣服上透了出来。
加彦偷偷专门去市立图书馆,借了跟同性恋有关的专业书籍,他想弄清楚同性恋究竟是怎麽样一回事,要怎样才能治得了。
他对肖蒙撒谎,说自己在外面打零工攒点钱,事实上是每天坐在图书馆
肖蒙脸上的肌肉微微放松,“那先回去吧。”
加彦第二天出门去银行,把自己的存款全取出来,反复数了又数,想了一整天。
“嗯,今天事情少……”加彦解着围巾,鼻尖冻得红通通,连眼皮也发红,“唔,我有点累,我,我去洗个澡。”
加彦裹紧了一下浴袍,才过去接过电话。
也许自己已经变成同性恋也说不定。这麽怀疑起来,禁不住沮丧又害怕。
肖蒙皱着眉毛听这样含糊不清的对话,看加彦放下话筒,吸了一下鼻子,就没再吭声。
队伍短了又长,长了又短,售票窗前空了的时候,里面的工作人员便聊起天来。加彦的手仍然在口袋里,捏着那张纸币,摸得手心都出汗。
“要上班的。我没关系。”加彦鼻塞似的揉着鼻子,声气,“不上班,就会丢工作……”
从乡下到这里来找工作不容易,要回乡下去就很轻松。
那种让心脏部扭成一团的,舍不得的心情。
他朝加彦伸出手,加彦“嗯”了一声,抓住他的手指。
在乡下除了吃饭,其他的用不到什麽钱。他念过大学,在村子里的小加工厂里也许可以找到工作。找不到的话,他也可以做一点零工,节省一些总能活得下去。
“啊,我出来买点东西。”
他舍不得就这样再也见不到肖蒙。无论怎麽生肖蒙的气,他仍然一听到肖蒙的脚步声就会高兴,一闻到肖蒙身上的味道就觉得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