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讨厌,是因为他的出身。那这个人呢?
这可有点大逆不道了。他摇摇头,告诉自己,写信。
个少年。
“看上了 ?”正在和心里的绮念争斗,猛然听见旁边人那么一说,简直叫他心头一跳。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个人没开天眼,不能看透他的心思。
轻蔑,恶意。他们大笑着,嘲笑着,为这个人被级别更高,武艺更强的长官打翻在地上。他们全都讨厌这个年轻的百夫长。
道歉,诚恳地道歉。用哪些典故合宜?他涂涂改改,下笔滞涩,心中烦躁,不免走神。走神的时候又想起战场上看到的那个年轻的百夫长。他觉得那人长得还挺顺眼的。军营就是这点不好,顺眼的人太多了。洗澡还都一起洗,有时候他真的没忍住,硬了,幸好在水下别人看不到,再说水冷,软的也快。
射得有多快,多久?
他松开这人的手臂,把这人拉起来,看到这人嘿嘿嘿地对他笑,对周围人笑,完全没有意识到周围人在讨厌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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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得快,射得久。
他有点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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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副官月前病死了,他缺个副官。此刻来打听,也确实是有收为己用的念头。
他摸摸自己腰间的佩剑,把跃入脑海的那些杂思清出去。他是来博功名的,他告诉自己。
“百夫长?”他是真的吃惊,“他连征丁的年纪都没到吧?”
“别小看人家哦,”同僚笑着说,“打架厉害着呢,学什么都挺快。射箭不太准,但是射得快射得久。”
并不是不好写。不,恰恰相反,太好写了。太子不计前嫌,他要知恩图报。很多典故可用,很多圣哲示训可以参照。从来没有哪封信比这封更好写
“兄长有何见教?”他问。虽然一直不太喜欢这个人,但需要承认,此人比他有资历,了解这里情况。前辈肯说点什么,不管说的对与不对,听一听,于他都是没有妨害而有益处的。
他把这个人摔在地上,手臂反剪,彻底制住这人行动。服输也干脆,不拖泥带水,还会说“长官不愧是您真厉害”,没有自负天资的人常见的那种太要脸面的傲气,不是性格也挺好的吗?
他首先写:弃之伏地谢言。
有一本不知道谁写的艳文故事,把这事涂涂抹抹成了个风流艳情故事,说他因为段仲瑜给他这种殊遇,喜欢上了段仲瑜。他不能否认,他喜欢过段仲瑜。但是那人写错了,大错特错,完全和他贴不上边。他那时候心里想的可不是喜欢,而是:要是那个高高在上,仅仅是说了一句话,取了一个字,这么简单,就能这么彻底的改变一个人的境遇的人,是我自己,就好了——
打的时候他觉得很奇怪,这么机灵,这么灵活,看他用了一个招紧接着就能模仿着跟着用出来,这么有天资的人才——怎么会是傻缺呢?
“你不也不到吗?”同僚回答他。
边境的军营,没战事的时候也要严格操练,不能懈怠。但是总归比有战事的时候轻松。可是如今,他轻松不到哪去——那封信还没写出来。
他没先等到洗澡的机会,而是先等到了打一架,试试对方身手的机会。那是在练武场,他经过时,看到那个年轻的百夫长正在场地中央,得意地问还有没有人要和他比。
他听见围观的这个人的同袍的大笑和嘘声,充斥着他自己非常熟悉的那种氛围。他在这种氛围里长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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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真的傻,脑子里缺点什么。他的同僚没说错,这人的长官没看错。
他用笔杆抵着下巴,看着这封写了这么久才写完道歉部分的信,心里想:他有没有机会和他一起洗澡?
当时站在他旁边的人,都嫉妒他,嫉妒了好久,嫉妒得想毁他,差点真毁了他。因为太子不抬举他们,抬举他。
回自己营棚内,又拿出了那封信。点好烛,磨好墨,铺好纸,拿好笔。
“真是人才,不会轮到你。”对方说,“昨天我去和他长官聊来着,人给我说,这孩子战场上好用是好用,可也就是战场上好用。平时说话办事,那叫一个不能让人放心——傻缺一个。这么年轻当百夫长,是真优秀,破格了,也是顶格了——不可能再升,升了,不会死在战场上,要死在战场外。”说着,还拍拍他肩膀,“听哥一句,副官这么重要的位置,万万不能给个傻缺,他死了不要紧,怕的是往上连累——累了你。”
他便过去了。
然后他看着自己的名字,自然就想起了那一刻,给他加冠取字的典仪上,这个人站起来,不看其他那些比他出身更好,更上得了台面的同龄人,而是看着他。太子没给别人取字,独独给他取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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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不是“丁”。再说,乡下的少年郎,不像他们这些人,能正经受过什么操练,修过什么武艺?往往是为了钱为了功勋被蒙着骗着替人应征了,如果运气好没遇到战事到年限回去了还好,遇到战事——最先死的几乎就是这些半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