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秋水轩的卧阁,程稚玉辗转反侧睡不着,枕头边放着装那根木簪的盒子。
她在想一件事。
谢言之想追随她,还送了她木簪,她应该送给他什么以表珍重呢?
想了很久,程稚玉想起她还带了程佑光的一方小印,上面有雕刻的云纹,可以让工匠将云纹割下,打磨成玉佩。
谢叔叔是父皇的宰相,她也送谢言之一枚相珮。
她让顾意珏将这个小印送去给工匠,工匠很快,三四日就打磨好了,她又亲自用丝线编了云穗,她不会刺绣,这个就是唯一会得了。
这日晌午,程稚玉将谢言之请来秋水轩,谢言之站在阁外的台阶上。
公主找我何事?
我有东西给你。
程稚玉将那枚玉佩递给谢言之,阳光下的玉佩玉质温润,泛着浅浅的光,下面坠着浅白色的云穗。
公主为何送我这个?
你为救我受伤,又想追随我,我送相珮给你。
相珮?谢言之想郑重的接过。
这是不是周家的东西?
如果是他宁可不要。
不是,这是我父皇的小印。
程稚玉把玉佩的来历的告诉他,知道是皇家的玉,谢言之郑重的接过,戴在腰间,比巴掌略小的玉佩垂下来,和谢言之十分相称,很像一枚名副其实的相珮。
公主,今晚谢家酒楼送书信过来,要不要同我一起看?
程稚玉点头,她一直都知道谢家的酒楼有天下的情报,也很想看一看。
*
晚上,谢言之和程稚玉一起坐在秋水轩外的石桌旁,婢女为两人送来灯盏,闻羽在不远的房顶上守着。
桌上摆了很多书信和飞鸽传书,程稚玉一个个打开来看,有谢家的家事,有其他州的军情,很多很多。
公主,这个你该看一看。
谢言之递过来一小卷信纸,程稚玉接过来细看,是荆州来的飞鸽传书。
里面写大约十日前,一男子领着一批流民将石府屠了个干净,石令被乱刀刺死,石昊被削首,荆州城里剩下的小世家顿时乱做一团,纷纷开始争权。
是他?
那夜用豚rou换刀,她取名稚豚的人?
对,是他,公主没看错人。
一个山野平民,竟然有将才,能让流民从他麾下,而且是从三路分杀石家。
程稚玉也没想到稚豚能做到如此,她本以为他就是想杀石昊石令而已。
也不知他留下石羊亥的性命没有。
稚豚留下了石羊亥的性命。
那日流民在石府疯抢,差点把石羊亥杀了,他一刀挥过去,才救下石羊亥性命。
他让人将石羊亥绑了,带到城外,他如今杀了石家,却并不自大,他只带了两千流民,现在荆州城大乱,其余的世家反应不及才能让他杀出,要是等他们召集人合力围杀他,他是躲不过的,城外山林才是他的立足之地。
漆黑的夜里,周围火堆燃烧,稚豚完全站起来,石羊亥跪在他面前,这才发现稚豚如此高大,破衣也掩不住目中的Jing光和俊美的面庞。
当初石昊为何要将他赶到山林?此等人就该立刻杀了才是!不然必成心腹大患。
稚豚握着刀,石羊亥以为他要杀他,稚豚却将地上的金银拨了一堆到他面前。
给你金银,你可愿跟随我?
稚豚虽没读过书,却并不笨,甚至十分聪明,程稚玉是商队来的贵女,要留下的人肯定是有用的。
石羊亥望着金银目露贪光,他从石家一个小城出来,四十多了还无建树,平生最喜金银,当初给石昊出主意用流民乱豫,也是因石昊喝醉了酒说大话,要在乱世里做一番大事,他便给石昊出了这个主意,石昊赏了他好些银钱,他买了妻子,又置办了家产。
他眼睛两转,立刻扑身行跪拜大礼,惊起一片灰尘。
羊亥愿追随将军!必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将军?
稚豚听过这个名号,不过他现在还不是将军,充其量不过是流寇的首领,将军至少要有万人之众。
石羊亥却另有心思,别说这个将军有两分聪明,就算他是个傻的,凭自己的聪明和他的蛮力,也总能将这荆州城占了,享尽荣华富贵。
放下信纸,两人并不知道荆州城外发生的事,程稚玉看完所有的书信,撑桌沉思。
公主在想什么?
在想攻邺的事。
这是她目前最担心的。
谢言之宽慰她。
公主放心,周云谏是个能将,薛城一定能打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