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邺屹立了太多年了,屹立到让卫氏害怕。
那么多君主,有多少在大邺宫的庇护下取得了帝位,灵运帝,昭景帝,宣和帝,数不尽的程氏帝王为大邺延续帝脉,连程佑光亦是靠死守邺宫,在邺阳杀了数十万人,杀得尸山血海,踩着谋逆之人的尸身登上了帝位,这大邺宫就像程氏皇族的龙脉,镇得住天下,镇得住程氏世代子孙。
四百年,整整四百年,卫瑄在心中叹道。
世家轮换了一朝又一朝,唯有程氏帝位不倒,世上君明书遍是,谁不道程氏尽得天下龙象,每每弱君不过三代便有治世之君而出,如今程怀旻不就有英君之象吗?
且相比前朝大褚,程氏不残暴,不人祭,人丁四兴,不然雍禹二州何来那么多青壮征兵?
这样的大邺,让卫氏害怕,让卫瑄害怕。
不!是这样的程氏让卫瑄害怕!
哪怕夺不了天下,也要先杀尽程氏之人,不然来日程氏振臂一呼,卫瑄不敢想天下有多少愿追随之人。
这可是帝王之族,光是程氏上百个皇帝的名字写下来,便能镇得四方安宁,哪一家敢不尊,敢不行跪拜大礼?
程氏执掌大邺太久了,所以无论如何动荡,只要有程氏人在,万民还是愿尊程氏为帝,只有杀尽了程氏族人,屠戮了大邺宫,天下才能真的大乱!
所以卫瑄此举不为何,只为破程家龙气,届时天下无皇,兵家四争,卫氏百万雄兵方可逐鹿天下!
既看破了卫瑄所想,程怀旻心中也有了对策,起袖一挥,召人入殿。
传盐道令,粮道吏官。
现下紧要的是调粮入邺,卫氏围邺,邺都只有邺阳军马可调,要做好困城的准备。
此时太子一系的官员都在广德殿候命,盐道令,粮道吏皆是裴氏族人,听闻召见,二人很快入殿。
回禀殿下,永州已备盐粮,三日便可起车。
好,程怀旻眉目微凝,心中舒了一口气,永州地近,就在邺阳后方,又有良田万倾,可以保得邺阳军马粮草无忧,不过永州无兵,需得着军护送这万倾之粮入邺。
闻立,你亲遣三万军马护裴氏送粮,阻粮道者立斩。
闻立为轻车都尉,亦是程怀旻亲信,擅战,于禁中掌管骑兵。
是!!
闻立接了调令,立刻快马前往军营领兵,粮道令亦随同前往。
殿内静得可闻落针之声,程稚玉虽对行军布阵听得不甚明白,但也懂卫氏是要攻入邺阳。
待安排好了盐粮之事,程怀旻又问。
豫州可有回信?
军探合手。
回殿下,豫州武官在邺外遭劫杀,所幸并无伤重,已再度前往豫州。
如此便是了,豫州地处禹雍二地之间,既可攻禹也可攻雍,还可直入邺阳,卫氏必会着重军阻拦。
他转身看向程稚玉和她身后的裴若谙,声音缓和了两分。
裴姑娘,将阿稚带回去歇息吧。
行军有变,今夜永延殿要连夜议事,稚玉尚小,身子禁不住熬。
裴若谙同程稚玉一起回去,程稚玉却去了正元殿,让裴若谙在外面等着。
正元殿里,程佑光正在审问陶参,陶参跪倒在地,程佑光却还带着笑意,一点也不像在见谋反之人。
陶爱卿,你可知我程氏为何推翻大褚?
陶参瑟瑟发抖,声音带着颤意。
因因大褚残暴,喜活人祭祀
那你陶氏为何要推翻我程氏?
陶参欲哭无泪,恨不得跌坐在地上。
他他真的不知,陶家一反,陛下就将邺阳剩下的陶家人全抓了,他也不知为何父兄要将他放在邺阳,还不带他逃走。
想来定是几个兄长见他聪明伶俐,怕他留在家中和他们争权,可他不过是想做个闲散子弟,每日在家中逗逗稚孩,不想做什么官,也不想站在朝堂上。
想活命吗?
想!当然想!
陛下!陛下!我真的没想过反您啊!
他不过是听从家中之言来邺阳做官,什么也没做过。
那你便想想,你父在家中可与卫瑄说过什么?
陶参的父亲是陶家的家主,位从大夫。
我我
陶参瘫坐在地,着实想不出什么来,程稚玉见程佑光抬袖欲咳,不由上前扶住他。
父皇,你且歇歇吧,让我来审问。
近日程佑光急咳之症越发严重,她心中不免担忧,已经好几日没睡着了,她必对这人用重刑,让他全部招出来!
程佑光摆手:无妨,阿稚,你且听着,父皇来审。
程稚玉点头,也好,宫医说这是气急攻心之症,让父皇审审泄一泄怒气也让父皇舒心些。
程佑光审到半夜,程稚玉也陪他到半夜,回去后却丝毫睡意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