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程稚玉睡到辰时后方醒,一摸榻间空了,起身走出殿外一看,才发现天已大亮,哥哥应是上朝去了。
正元殿内,文武百官都立于殿中,其他官员也都依次站在外面的宫道上。
可如今已过朝定两个时辰,程佑光还没有上殿,程怀旻站在殿中,眸中不免带了忧色。
他是太子,虽行监国之事,但父皇不到却不能开朝。
他看向旁边的书吏,让他再去请一请,书吏方行礼退下,就听闻殿外的唱名声。
陛下到!!!
文武百官立刻跪倒在地,程怀旻也合手向前,越书令扶着程佑光进去,程佑光还换了一身玄色的新帝袍。
他坐到殿上,脸上带着熟悉的笑意,对着殿下抬手。
众卿快起,今日朕换了一身新帝袍,让卿们久候了。
百官齐声俯地。
臣恭迎陛下!
程怀旻也心下一松,上前回禀谢中之遇刺之事。
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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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谢中之之事以程怀旻斩了邺宫数百jian细为了结,其中十多人行刑前换上了刺客的衣物,虽没有抓到刺客,但为了安民心必须如此。
行刑时jian细被绑在宫门外的刑台上,卫瑄在宫外远处的阁楼高高看着,血起刀落,无数颗头颅落地,这个程怀旻倒是有魄力,不仅肃清了邺宫上下数千人,还把他安插的钉子都拔了出来,现下邺宫中已无卫氏的人了。
卫氏筹谋许久,本来是为了来日宫变夺宫。
大邺宫自大邺建都以来,经百年修砌,最高的宫门比城墙还高,又有数百尺厚的高台,多经兵事,各处皆可布置箭台石车,是邺阳最坚固的壁垒。
这样的邺宫,非从内不得破,而邺宫不破,程氏一族皇权不破。
曾经大邺二百多年的时候就有一位灵运帝,他生性懦弱,只喜侍弄花草,见各州举兵四起,索性关了宫门避乱,只等外面打出一个新帝来,再领着宫人而出。
而各州见他懦弱,竟真放着邺阳不管,可天不绝大邺,最后收服了天下的,是一位忠心的老将军。
等老将军带着人强行破开宫门,想着见到的必是满地尸骨,毕竟外面过了数十年,邺宫已是水粮尽绝,谁曾想灵运帝竟带着宫人在宫道前迎接他。
原来灵运帝见天将大乱,自即位起就在邺宫里广修粮宫,存了十年之粮,他又擅侍弄花草,与宫人一起开垦荒地,引了太清湖之水灌溉,在邺宫中留下良田遍顷,不止灵运帝活着,连宫人也都俱在。
于是老将军再尊灵运帝为帝,助灵运帝登上帝位。
这位老将军,叫周阿山。
自此周家一跃而起,灵运帝将邺阳所有兵马交给周家统领,至死也没有收回,后来这些兵马随周氏后人前去豫州,成了豫州镇国铁骑,大邺从此每位帝王都会在邺宫中存十年之粮,邺宫边缘现在还有良田数顷。
当初程佑光能以区区千人守住大邺不倒,靠得就是这百年巍峨的宫殿,不然冯衡再怎么一骑千里,救得只怕也是一位身死的君主了!
如此的谋划,换一个谢中之实是亏了,但若加上程佑光的一蹶不振,便算得上上策。
哪怕当年冯衡身死之时,程佑光亦拖着病体在朝堂上与他们舌战,如今连歇了三日朝还不够,又歇了两日,就算今日上殿,亦不过是强弩之末强行撑之!
这大邺,必将是他卫氏的大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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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中之身死,不仅朝堂之上人人自危,就连邺宫的天空都仿佛蒙上了一层Yin云。
刺客斩首第二日,程佑光道卫容妃有失宫德,扁为庶人,宁安去公主封号,永禁宫中不得出。
刺客斩首第五日,禹州掌管粮道之官员失手打碎先皇后亲铸杯盏,程佑光龙颜大怒,赐死以三车之刑。
如此风声鹤唳,所有人都知大邺只怕要再迎战事,卫氏反心亦人尽皆明,朝中迅速分成了三派。
太子一派以冯裴两家为首,顾家亦已向太子表明忠心,卫氏一派以卫陶二氏为首,又有不少的世族附庸,而范、谢、周等虽未表明心迹,但此刻未投卫氏便依旧是忠君,当下最要紧的,是瞒过卫家从青州调遣兵马。
夜里,太子密使从邺宫奔出,谢言之也从梁州快马而来,到邺宫中迎谢中之衣冠回谢家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