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派与新派相斗多年,老派有老大做底,原本算是胜合的正统,偏偏有新生意出来,想指染,却不愿自己脏手,才有了新派的这群狼狗。这样算下来,他们反倒不像是胜合的人。如今你要查的这桩议员案,既然有人想把水泼到新派的明莱身上,也只可能是老派作怪。胜合会在警局也有渗透,容我说句明白话,这里头恐怕没几个干净的人。”
江子成不挑嘴,沈云山也不喜欢花样。早点还是白粥脆黄瓜,配两个溏心蛋。沈云山落了座,江子成才头发湿漉漉的走出来,白衬衫领子上沾着水渍,叠着腿坐下来,用小勺子喝放凉了的粥。
“就算只有一个人,你也要活下去。”
他从梦中惊醒,抓住身旁的被褥,另一边的床榻却是空的,沈云山已经下床了。他极少做梦,更少梦到过去。梦中所见,只是混混沌沌,唯有那一句话还回响在耳边。江子成捂着眼睛,在床上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手掌之下是纯然的黑暗,隔了一会儿,才听见厨房里窸窸窣窣的响动。
第七章
“回到之前的话题,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让你去查那个警员的事情。刚被调走就死了,你知道事情不可能这样凑巧。“他说。
”忘记我之前向你招供的事吧,警察同志。现在我要和你讲的,除了你我二人以外,若是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他笑了笑。
“警官,你好像忘了件事情,我早说过,这一切都是交易。”老A说,“更何况,他们现在也不敢杀我。”
“你是故意的。”沈云山接下去说道,“正常情况下,港口的头儿被警察捉走,必然会掀起一点儿波澜。现在之所以如此平静只可能是因为你有意为之。”他停下来,问道,“为什么你不希望被别人发现你在警局里?”
“我之前和你说过,是新派的明莱去开的账户,你从来没问过我是怎么查出来来开户的人是谁的。现在我要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查过户主,事情的真相是——在你把我捉进来的这天,就是这位死在新岗位上的警察告诉了我所要说的一切。“
“你的手里握着谁的把柄?”沈云山很快反应过来。
“我最近会晚点回来。”沈云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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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老A回答,”新派现在当家做主的人叫做杨平,是南区最大的药贩。他经营你们这类警察会感兴趣的产业,但也有许多明面上的干净生意,没人知道哪些老板实际握在他的手里。老派养的狼长大了,变得越来越危险,
“或许是因为我不想叫我的小情人伤心?“老A说道,他开了个玩笑,但不管是他还是沈云山,谁都没有因为这个恶劣的玩笑而笑出来。他沉默了一会儿,沈云山走出门去,关掉了监控。再回来时,老A似乎已经想好了要对他说什么。
过来找我。如果不是我真的没了一点儿利用价值,就是因为——”
“既然如此,你现在这话也难保不被传出去。”沈云山问他,“难道你就这么信任我?”
“我们两个都会死。”
“警官,你想赶我走吗?”江子成停下筷子来,眼皮褶子一翻,骆驼似的大眼睛,望着真叫人不忍心拒绝。沈云山像突然被打了一针强心剂,把贼心贼胆一时忘却到了一边,将手头的餐具放下来,闭着眼睛去够他的嘴唇,江子成的舌头尝起来有粥汤的味道,是一种温柔的米面气味,钩连着人,舍抛不下。江子成却趁着沈云山闭眼的关头凑得更近了一些,嘟囔的声音也融在了吻里,他轻轻巧巧地说,“沈云山,可别轻易把我给弄丢了啊。”
“早上吃什么?”江子成打着哈欠,与他擦肩而过。门安得既矮且窄,通过时需得侧着身子,好不容易挤出去,却还是腿贴着腿,毛绒拖鞋踩着了沈云山的脚趾,小警官模糊听见了一声抱歉,看见江子成一溜烟跑到浴室里去了。
“我会在家等你的。”江子成眨着眼睛,刚洗过澡的皮肤湿润光滑。他们漫不经心地聊着闲散的话,沈云山却看着他,他原想问问,江子成待家里都做了些什么,后来想想这也不是他家,江子成也与他没有关系,只是他收留在家的证人。他想到这一层,越觉得自己心思太过龌龊,反倒是江子成坦然,想说的话就变了味,说起自己在警局旁看到一间名声很响的事务所招人,江子成做过码头的会计,自然也能胜任。
“你之前说过,我做过老派的看门人,也做过新派的狗。我之前否认过,但现在已经没了否认的必要。我的确帮了新派很多,脏的、干净的都有。”
沈云山心不在焉地看着他,像透过玻璃窗子看窗外面的花。粥水黏在嘴边上,很快变成一层薄薄的白色的膜,江子成用尖尖的舌头把它添去。
沈云山穿着围裙来卧室叫他,看见江子成已经起来了,身上套着他的T恤,外面是一件刚过来时自己给他的旧夹克。江子成在他家待了几个礼拜,白天帮他收拾家里,晚上等着他回来做菜,整个人身上都是沈云山的气味。沈云山时时看见他,时时觉得不好意思,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觉得江子成一双点漆眼睛勾得人心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