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柏舟对程璐这套房子再熟悉不过,进门后,无需她多说什么,便循着记忆打开嵌入式鞋柜。只是,打开的瞬间,他看见一双不属于他的男士拖鞋,手上的动作随之一顿,淡淡道,你男朋友不在这里。
程璐刚刚走在前面,听见话语声,才回过头留意他的动作。谎言被拆穿,她却不感觉窘迫,平静地说道,人是不在这里,但这里有他的一席之地,不是吗?
有时候,程璐的直白,太过于刻薄。
严柏舟没有让情绪波动显露出来。他和程璐相识十多年,深知她Yin阳怪气起来会很伤人。既然他敢来,便能控制住那蚂蚁啃食般的细密疼痛,也能暂时忍受她的私密空间里出现另一个男人的气息。
他踏入客厅,隐秘地打量四周,没有再发现任何男人留下的痕迹。可程璐昨日发的信息不似作假,若是真的,两人兴许会在这里做爱。
一瞬间,严柏舟脑海中闪过无数混乱的景象,本能促使他自虐般地想她和另一个男人的情事。幸好他的自制力很好,避免陷入到情绪的深渊。他自如地坐下,如一位普通的旧日好友,平和得似在与她话家常,他爱你吗?
易泓对程璐自然没话说,程璐并非没有感情的木头人,她感觉得到易泓深刻的情感,所以面对这个问题,她可以理直气壮地默认。然而,默认之后,心虚感缓慢地滋生。
严柏舟的视线不偏不倚地对上她略有躲闪之意的眼眸,你不爱他吧。
他单刀直入的问法,Jing准地砍中程璐的软肋,她的确不爱易泓。她绕到吧台后倒了两杯柠檬水,聪明地转移焦点,但我也不爱你,我对他,至少还有喜欢。
两人都是聪明人,寥寥几句话,已经道尽所有。
严柏舟对她的答案并不意外,但他想,程璐完全忽略了另一件事,她现在不爱不代表曾经不爱。
曾经,她还是个会在课堂上偷偷拍他照片的少女。这个少女在北方寒冷的冬夜里与他漫步街头,两人相互搀扶着在雪中走过长长的一段路,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风雪交加,冷意擦着裸露的皮肤呼啸而过,但他们的手紧紧交缠,暖和得吓人,所以并不在意寒冷的sao扰。
她那时很调皮,故意装作崴脚,待他蹲下焦急地检查她的伤势,再忽然趴到他的肩上,双手合拢,在他耳边小声地说爱他。
少年时代的爱恋最美好,纵然她不爱了,他也不信她能忘记。而这,恰恰是他博弈的资本。
不妨碍我追你,严柏舟无意隐瞒,自他出现的那一刻起,程璐应该就知道他为何而来了。她仍然放他进屋,便意味着她不会因此对他的存在产生抗拒,公平竞争。
程璐懒得多说什么,任他怎么竞争,她岿然不动。她走出吧台,弯腰把两杯柠檬水放到松木茶几上,好马不吃回头草。
严柏舟在她的手未完全离开水杯时,伸手拿柠檬水,手背正好跟她的手指相撞。他调侃道,你不是马,你是猫。
程璐及时缩手,对这个男人的试探视若无睹,你可不是我的猫薄荷。
严柏舟不着急反驳,喝口柠檬水,说:很久没跟你玩游戏了,来一局?
说起游戏,他不由得回忆起一段往事。
二人分手后没做陌生人,偶尔碰面还会问候。并且,三年前他未出国时,也和几个朋友来过她家,几人玩了三局游戏,三两杯小酒下肚,情欲即刻上头。当夜,其他朋友走后,两人差点旧情复燃,奈何当时的他顾虑着程璐要回M国,生怕两人不能长久,又像大学那样渐渐冷淡了感情,索性拒绝她。
严柏舟现在回想起来,终究是后悔了。倘若那晚他跟程璐发生关系,哪怕是异国恋,硬撑着捱一年,今天的他兴许就不需要跟另一个男人抢夺她了。
程璐有些犹豫,她不介意他的靠近,是因为当初二人情感的破裂以及后来他的拒绝都让她心生不满,她存了报复心理。但现在目的也达到了,似乎已经没什么好玩的。留他在这,若是易泓知道了,醋意大发,麻烦的还是她。
她问:医院的工作不忙吗?
这么简单的逐客令,严柏舟愣是装作听不懂,医生也需要休息。
程璐心不在焉地点点头,目光扫过他骨节分明的十指以及偏白皙的手腕,微微停滞。他袖口镶嵌的白金袖扣是她送给他的成人礼,形状取自她最喜欢的航模。
她初初恋爱,并不擅长为男友挑选礼物。因而,这礼物还是向她母亲取的经。她记得母亲每年都会送给父亲一枚定制的袖扣,多年以来,她父亲但凡出席重要会议或出访其他国家,就会佩戴母亲赠送的袖扣。
母亲曾说,她与父亲的爱见于细枝末节,渺小而璀璨。
程璐没那么多的浪漫心思,依样画葫芦送了这么份像模像样的礼物。多年来,她从未见严柏舟有戴过它,她还以为早丢了呢。
她眨眨眼,问,你还留着?
严柏舟顺着她的眼神往下看,怔了怔,唇角上扬,一直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