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出远门
在一个灯光昏暗、极少光线透进来的房间里面,一群群乌溜溜、脏兮兮的小孩子睡在一个大通铺里面,光着屁股滚来滚去。那房间其实比较像一座监狱,只差窗户上面没有铁栏杆而已。每一天天刚蒙蒙亮,一个高大魁武黝黑的男舍监就会把小孩们挖了起来,新进的人还会赖赖床,因为他们还不知道当舍监喊完三、二、一时,他那厚厚的手掌就会毫不留情地落在孩子们的屁股、脸颊上面;有时候舍监心情比较好,乾脆直接把小鬼们抱起来,往窗外训练用的深水泳池一丢,包准你一丝丝想赖床的心情都没有。简简单单盥洗、早饭之後,不同年龄的分别带开,进行不同的体能、专业训练。
人们对於小时候的事情通常都不会记的太清楚,而我有生以来第一个有印象的早晨,应该就是满七岁那天吧。那一天,我被送进了荆棘部队。
我用天真童稚的声音抬头问爸爸妈妈:「我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吧?」我那时候就一直纳闷着为何他们要一直别过头去,时而擤擤鼻子,还以为他们都感冒了。「阿勒,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吗?要吃饱睡饱,不要感冒了啊!乖乖的,很快就可以回家了。」前头来接我离家的马车夫总算不耐烦了,可能在时代里他看惯了生离死别,就挥了挥鞭子,马匹长嘶了一声,抠搂抠搂的,拉着马车逐渐驶离我家那深红色的铁门。爸爸拉着妈妈,一手握紧了我一起跑了出来,慢慢跟不上了,我听到他们的喘息声越来越大声,妈妈还噗咚的摔进一片软泥里。体力比较好的爸爸在村庄前的那一片榕树林把我的手放开。看着他眼泪纵横的,消失在路的尽头,嘴巴彷佛还喊着:「阿勒......」。谁知道,那次是最後一次听到父母喊我小名,以後再也听不到了。
「下一位,来自老榕村的孙皓勒!」我全身shi淋淋地从队伍里面一拐一拐地走了出来。我从来没有五六点起床过啊,第一天就被舍监丢进游泳池里面。「你要庆幸你是新来的,你以後会宁愿被丢进水池也不要被打,相信我。」旁边一个大我三岁的孩子偷偷跟我说,「你总不指望以後他会想抱一个十几岁的大男孩出去吧,巴掌挥一挥省事多了。」「喔对了,我是来自鸟羽村的欧其lun,以後叫我阿lun就好了。别怕被欺负,以後跟着我就好了,我就叫你阿勒喔。」他是我第一个认识的外地人,唯一一个敢叫我小名的男孩,也是我这趟漫漫人生用情最深的一个男人。
经过舍监简单的介绍过环境後,其实也没什麽环境可言。我所待的部队在半山腰的盆谷,营区正中间一栋死死白白的房子就是我们吃饭睡觉的地方,外面是Cao场、游泳池,还有一小片不知道要来干什麽的空地,营区外面呢,被一大片黑YinYin的森林包围着,「直到你们满十八岁那天才可以进去,要是有人敢溜进去的话,我会帮他在里头挖一座坟的。」舍监如是说。当时我蠢蠢的不知道舍监可能是这世界上能力最平凡的一个人,听到的当下吓的两脚都软了。
没有了父母的爱,只有纪律规则;没有了嘻笑玩耍,只剩下学刀弄棍射飞镖。这是一个失去爱的世代,各国为了生存,开始徵收名门血脉的後代作为国家的生力军。为了把我们养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七岁後就不得和父母同住,无亲无故的随机分发到各地区的荆棘部队,接受各种残酷的磨练。我出了一趟远门,走在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上,跌跌撞撞的,慢慢成长茁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