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晏鸣往前挪了挪,沉默地抱住江启轩。
邹晏鸣为难的话语还没说完,江启轩就摇了摇头:“跟你说说好了。告诉你我觉得没什么的,我反而怕你听了之后心情不好。”
湿漉漉的,原来是他无意中又流眼泪了。
对面停顿了一下,很快把电话挂了,只留下冰冷的忙音。
江启轩后面等着用电话的人见他拿着电话发呆,不耐烦地催促起来。江启轩这才后知后觉地将电话挂回原处。
听着话筒对面的呼吸声,那边似乎意识到了是谁。
江启轩笑了笑,他看了一眼桌上的电子时钟,已经是凌晨四点了。他不知道邹晏鸣的航班是几点落地的,但显然他忙活到现在没合眼。
江启轩四下环顾了一圈,回忆起他还在Q市剧组的宾馆里,睡前他还念着要给手机充电然后联系邹晏鸣报个平安的。为了入戏他昨晚就没看手机,不知道邹晏鸣是不是联系他了。结果没想到睁眼邹晏鸣就坐在面前,也不怪江启轩一时间以为还在梦里了。
邹晏鸣急得不知该说什么好,江启轩在他的印象里一直都是笑着的。他俯下身来用拇指指腹擦了擦江启轩的眼角,又问他:“你怎么了?”
“江启轩……”
“我昨晚打电话正好被你助理接到,他说你在拍摄现场昏过去了,还发了烧,我就赶过来了。来了后我就在你旁边陪着,突然就看到你很难受的样子,隔了一会儿还开始流眼泪,你做噩梦了?”邹晏鸣说着还在用手指抹江启轩眼角的眼泪,心疼得五官都扭曲起来了。
江启轩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讲,那时候他还是学校里的模范学生,他的父母对他一直很好,以他为骄傲。或许正是因为他太出色了,让父母十分满意,所以直到十五岁他彻底脱离了两人给他规划的人生轨迹那一刻为止,他都没有发现隐藏在和蔼外表下的真相。
邹晏鸣见他似乎从梦魇里缓过来了,这才放松了些,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至少暂时退烧药还起着作用,额头并不热。
“虽然我想说咱们睡一觉起来再讲,但我觉得不说你可能会睡不着。”江启轩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邹晏鸣坐到床上来慢慢和他说。等他讲完这个故事的时候,也许天都快亮了。
“江启轩?你醒醒……”
江启轩感觉自己的脸被人拍了拍。终于,像是蜘蛛网般一直束缚住他的呼吸的东西崩断了,他猛地睁开眼睛,只是眼前还是一片模糊的。他恍惚间以为自己又从梦的一个场景跳转到了另一个梦里去,但是抬手抹了一把眼睛,才发现身体能够被自己控制了,而且手上的触感也很真实。
江启轩冲邹晏鸣笑了笑,却看得他有些难过。他刚才看到江启轩在梦里神色十分煎熬,这是他头一次见到对方这么脆弱的样子。
“……你知道错了吗?”
江启轩握着话筒微微一颤。他心里想说的话竟然由对面说出了口。
“不过,要是你不想的话……”
江启轩愣了一下,很快回抱回去。他意识到自己身上黏糊糊的,是刚才在梦里冒了一层汗。他有些乐观地想,这样也好,烧应该很快就退了。
江启轩这才缓慢地对焦,看清了眼前坐着的人。他一瞬间以为其实还是在做梦呢。
他顿时觉得刚才脑补了这一年那两人在家里是如何后悔的自己……十分可笑。
一边听他讲着,邹晏鸣任江启轩无意识地摆弄着他的手,渐渐忍不住怒火和震惊的目光。江启轩把他攥起来的手指一根根掰出来。
江启轩破涕为笑,用手背胡乱擦了擦脸,又去揉了揉邹晏鸣的眉头:“是梦到些不愉快的事。但已经过去很久了,你别摆出这么痛苦的表情。”
“小兄弟,你打完了没有啊?”
“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他的母亲结婚后辞职在家,辞职前和父亲一样都是小学老师。或许正是因为知道父母是受过教育的人,江启轩从来没有想过他们被逼急了会干出那种事。
“你梦到什么了,能和我说说吗?”邹晏鸣问道。
很久很久没有想起以前的事来了,也很久没做过那些梦了。江启轩觉得自己这是为了入戏自找的,轻轻叹了口气。
他把自己家里的一切,还有上辈子死前的各种窘境都告诉江启轩了,不过看来江启轩还有很多事没有和自己说。
“我没错。”江启轩一字一顿道。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能不能多想想自己?”邹晏鸣的声音听着有一丝怒气,但被他强压下来了。
被过去的梦境困住无法脱身的江启轩隐约之间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从刚才开始就想醒来了,但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你怎么来了?”
江启轩拿着电话站了很久,他曾经想过可能父母会追着电话跑到其他城市来抓他,或者假装后悔地温言软语先把他劝回去,唯独没想到结局会是对面主动挂了他的电话。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也绝对不会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