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透露的。”
“原来如此。有钱能使鬼推磨,而况洋人乎。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个有效之法。洋人势大,无所顾忌,看在钱的面子上,只要人证物证到位,大约真能有所突破。回头寻个机会,我试试杨秘书的意思,看他知道多少。两方合力,或能离真相更进一步。”安裕容手中蒲扇未停,“睡罢。等天亮还有一场辛苦。”
次日一早,安裕容先往市府后院向杨元绍告了一天假。整理尚先生遗稿事,安裕容分文不取,且尽心尽力,暂歇一日,杨元绍万无不允之理,根本没有追问缘由。
“杨兄可知追查杀害尚先生真凶一案新近进展?”临走,安裕容试探问道。
杨元绍摇摇头:“先前迫于公义民愤,警局日日通报案情。自从凶犯莫名死于狱中,为万无一失计,钱局长下了一级封口令。据说哪怕是市府议员,眼下也问不出什么来。”望向安裕容,“莫不是玉卿那里有什么新消息?”
杨元绍虽有感于兄弟二人之赤诚义气,放心给了颜幼卿一纸荐书,但并没指望凭他一个边缘人士能得钱汉章信重,于案件有什么推动之力,故而此前不曾向安裕容追问后续。
安裕容也摇摇头:“说不上什么确切消息,只是昨日阿卿提及有人从洋人总巡捕房领取了有关此案的赏金。”
“此事我知道。凶犯死后,案情陷入僵局,与尚先生交好的几位先生担忧最终不了了之,由张议员牵头,私下凑了一笔钱送给总巡捕长伯文翰,请他帮忙追查此案。”
“洋人既收了钱,又得了确切线索,想必很快便能水落石出罢。”
杨元绍看了安裕容一眼,旋即将目光转向空旷处。沉默半晌,方道:“申城地界,自来华洋分治。洋人唯恐我华夏不乱,华人之间的事,无利可图即放任不管,有利可图便插手搅局。重金委托洋人查案,此举实属无奈之中下下之策。或者当真能查出什么,然而……身在局中皆棋子,于那局外执棋之人,又有何损伤?”
“杨兄如此说,莫非心中已有决断?”安裕容知他因唐世虞之故满怀愤懑。洋人巡捕房介入案件,最多不过查到直接买凶刺杀尚先生之人,却不可能揭露真正深藏背后的阴险小人与伪善君子。
杨元绍转过脸,正色道:“玉容,此话出你口,入我耳,请勿再与第三人道。长久以来,多谢你兄弟二人高义援手。眼下北伐将近,战事难测,待尚先生案件了结,你们便莫要再因琐事耽误行程了罢。”
安裕容拱手:“本是份内之事,何足挂齿。多谢杨兄肺腑忠告,我与阿卿一定慎重考虑。”
从市府离开,乘车来到河滨租界区。到达与颜幼卿约定地点时,距离万雪程惯常出门时候相差不过一刻钟。安裕容要了一杯茶,晾到刚能入口,便见斜前方蹲在路边啃油条饭团的人三两口吃完,油腻腻的手指在衣襟上蹭蹭,便与许多赶工的工人一道,混入杂乱的人群里。心下不由哂然:幼卿这隐藏行迹的功夫,愈见老辣了。只是这般胡乱塞吃,胃里多半不舒坦。查案这等活计,伤身伤神,干完这一遭便罢,期望不必再有下回。
他舍了茶踱至十字街口,便见另一条道上走出一队人来。七八个闲汉簇拥着中间一个身形干瘦的中年男子,那人身着白色夏绸长衫,手执湘妃竹骨折扇,拇指上套一枚翠玉扳指。万雪程帮派混混出身,自从借革命东风做了地方促进会会长,常与文化人打交道,便竭力附庸风雅起来,穿长衫摇纸扇,十分好认。安裕容远远认清面孔,抽身离去,慢悠悠溜达个把钟头,最后进了码头附近一家装潢俗艳的茶馆。说是茶馆,一层安置大烟榻,另一层摆放骨牌桌,实际并不以卖茶为业。
依照颜幼卿的观察,万雪程与手下巡视完码头生意后,必到此处歇息。只是因习惯回家吃午饭,若无意外,通常不会久待,往往在家歇了中觉再出来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