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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这样凄惨的境遇,池歆看起来仍然心态平和。是池歆本来就如此性情豁达随遇而安,还是他根本也没地方去,在池家的境遇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呢?但不管池歆以前如何,现在来了风家被这种欺凌虐待,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怕是两家恩怨更难化解。
风思雨知道武林中人动手过招,比武受伤是不可能避免的。虽然奶奶对爷爷伤重不治的死亡耿耿于怀,归罪于池家,可是再往前推,池家以前几代家主中被风家人重伤落下残疾的情况也有发生。
风、池两家身为北方和南方武林的代表,享受着声望的加持和号令江湖的地位,肩负着重要的责任,自然也不可避免付出更多的血汗。这样的道理风思雨很小就明白了,也看到了父亲为维护这种荣耀,付出了极大的心血代价。
都说十年磨一剑,父亲为了这次大比,练剑三十多年。而他,将来也只有父亲那样的一条路能走,没有兄弟可以分担,他怎能不彷徨迷茫,甚至心生恐惧。
但是在风家,他不敢对任何人说这种丧气话。没想到第一个看出来他这种心思的,竟然是刚认识的池歆。
在风思雨神游天外的时候,池歆已经用袖子拂去了房内椅子上的尘土,躬身请风思雨落座。自己则不敢坐下,而是低眉顺目站在边上,标准的奴仆之姿。
风思雨在风家当惯了主子,一开始没觉得,可转念一想,池歆哪里学来的一身当奴仆的姿态,还如此惟妙惟肖?前后疑团太多,他忍不住问道:“池歆,你真的是池家四公子么?”
“是啊。”池歆不敢不承认,既然顶替了原主,真实情况太过离奇,照实说更不容易让人相信,还不如继续坚持着当池歆,好歹是在富贵人家能混饭十年的差使,打着灯笼都难找。
风思雨见对方答的很肯定,暂时压下了疑惑,又问:“你的药呢?我帮你敷上,如果你还不困,咱们再聊几句,你给我讲讲外边的世界也好。”
主子想让奴仆陪着,哪里还用管奴仆困不困累不累、需不需要疗伤?这是身为仆从该做的事情啊。池歆没想到风思雨这样客气,与冯老夫人对待池家人毫不掩藏的恨意完全不一样,竟有那么多体贴与善意。
池歆想不明白,就不想那么多,严格遵照主子吩咐,从矮柜里拿出了他自制的草药。这种制造草药的手法很原始粗糙,条件差又没什么正经的加工工具,只是在来的途中晒干后用布袋子装好,比一直湿乎乎能保存更久。
前两天使用的时候,他将药掺水嚼碎了,敷在后背上。虽然嘴里咀嚼这种药味道古怪,不过据说沾了唾液对伤口也有好处。而且亏得下了几天雨,房顶也是漏的,收集一些雨水不难,都不用出屋子。他没力气下床那几日喝点雨水也没渴到。
“这药怎么用?”风思雨愣愣看着干草碎叶子一头雾水。他习武时若是受了皮肉伤,家人拿给他的定然是瓷瓶装的上等金创药,止血结痂前用纱布仔细裹了,好了后还要涂抹香香的软膏祛疤。这种粗陋如枯草的东西,真的是药,能用么?
池歆知道对方看不上这种东西,这些碎草渣滓弄脏了人家衣服都不好洗。他压根就没指望主子真帮他疗伤敷药,便客气道:“少爷请稍等片刻,在下会自己处理伤口。或者先回答您的问题,答完再弄那些小事,不要耽误了您的时间。”
池歆不信他是真为了帮他敷药,才跟他回到这破屋子的。池歆不得不怀疑对方是要盘问什么,甚至是检查他的用物。
风思雨的神情比刚才落寞几分,沉声问道:“池歆,你真的甘心过这样的日子么?我有上好的伤药,只要你说几句真话,我就给你。”
池歆有点委屈,解释道:“在下并没有说谎,您想问什么,只要我知道,一定如实回答。”至于上好伤药,这吸引力对池歆不大。他手头有,再给他新的,他也舍不得用。
“我还是那句话,你真的是池家的公子么?去吃大锅饭的时候,你没见到鸡汤么?”
“如果您不相信在下的身份,可以派人去江南调查。”池歆的语气平和,没有屡次被质疑的恼怒,一半是因着他换了芯,一半是有恃无恐。毕竟他这身体实实在在没换人,再深居简出也难不倒武林人士的彻查。另外,他不知为什么风思雨突然提到什么鸡汤?前后这两句话在他看来没有任何联系。
风思雨没想到池歆脾气这么好,他一再咄咄逼人,对方也没生气。刚才脱口而出鸡汤那事,其实也是他自己有点稳不住心态了。他并不是真的想仗势欺人的逼迫,是太好奇了。
鸡汤是他特意叮嘱心腹小厮到大厨房要的小灶,而且交待好了等池歆来的时候拿给他吃。
池歆肯定会注意到鸡汤,但是看起来他压根没吃到的样子,究竟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是小厮交待的人一忙起来了没顾上招呼,还是另外有人刻意拦着。
“通常大灶上会给有伤病的仆人开个小灶,炖些滋补的东西。鸡汤是给你的,你伤势未愈又要出工做活总有点关照。这规矩没人和你提么?”风思雨压下心中郁闷,换了个方式讲这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