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车子停稳,池歆跟着下车,这才有机会观察周遭环境。
风束默默观察着池歆,暗自心惊。
“哼!”风束继续冷哼,盘算着就是不给他吃的,看这池家的公子能坚持几天。之前见他带上来的包袱轻飘飘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吃食的样子。若池歆饿得去别处翻找食物,他就逮住说他偷窃,也就有借口一顿狠罚。如此折辱,肯定能让池家公子早早打道回府,这样也为风家提前解决了一个麻烦。
家有的是仆人,而且都各有所长,他自然不会行船和经商记账那套,比起女仆,他那点服侍人的手艺也绝对上不得台面,自信心再次跌落,连头也抬不起来,无言相对。
可是这与池歆原主记忆中的池家大宅相比,似乎还少了婉约与细腻。若论真正的豪宅,融汇了山水园林的精雅,或许只有江南那般富庶的地方才能营造出来了。
池歆算是明白了,对方不安排他做事,大约也是不会管他饭食了。至于回池家,他压根没想过。他不敢当面忤逆对方,只得先恭敬道:“是,在下不会乱跑惹麻烦。”
又混了几天,还真让池歆学到了一点行船的技术,甚至跟着船夫领到了杂面的饼子充饥。
每当船靠岸,他肯定要帮忙客人上下。他发现总有人上船下船拿着许多行李需要搭把手。风家的仆人们不屑于做这种低贱之事,船上的船夫照理是需要免费帮忙,可他们行船一天到靠岸的码头谁不想多休息一会儿,能装看不见就装看不见。
池歆跟着风束坐在马车中,不用自己走路当然高兴。表面上却只能藏着笑,一路沉默,免得被人怀疑。因为车窗是关着的,并没有看到沿途风景,神情略有点低落,总体表现倒是符合原主离家思乡的样子。
这里与江南的温润不同,干燥有风,入目都是北方的苍劲植被。近前的宅院依山傍水修建而成,从山脚延伸到半山腰,亭台楼阁巍峨丛立,院落套着院落,最外围还有坚实的围墙,比一座城池丝毫不差了。
起初船夫们嫌他太瘦弱,以为他帮不了什么还添乱,结果发现这少年人看着瘦,却有一把力气。壮汉能拎的东西,这少年也能拿的了,干活手脚利索,从不问东问西,于是也都自然接受了他。
这池家少爷能放下脸面与那些贩夫走卒混在一起做苦力,竟也弄到了吃食。其实他并不相信池家没有给池歆银钱,可池歆愣是没花分文,卖力气换吃的,每样吃食都有来处。这让风束想借口偷窃折辱,都没了下手的机会。
池歆原主大略通晓一些江湖事,知道风家家主风一舟的父亲已经过世。风一舟虽然已经娶妻,不过家中大小事务还是生母冯氏、也就是风束口中那位老夫人掌管。与池家一样,风家的男人们首要任务还是习武,府内的经营是女人们管着。他于是没多问,恭敬应道:“是。”
风家居于沧城以北,大船沿着运河在沧城码头靠岸之后,早有风家的马车等候。仆人们忙碌的卸货,池歆本来也是要帮忙的,却被风束叫走。
风束不免会想,这池家公子莫非是早就防着被人陷害,才如此行事么?还是说他纯属随遇而安的性情,这是打算提前适应为奴仆的生活。
“哼,原也不指望你会做什么,你不惹麻烦就好。”风束一看对方没了下文,想来是已经被刺激到了,便假好心的补充,“若是待不住,想回池家,随时和我说。我派人送你回去。”
今日他终于亲眼见到,实在是震撼。与风家堡一比,圣教那边的房舍就显得粗糙太多,远不如这里雕梁画栋的精美。
“装卸货物还需要时间,我先带你回到风家堡安顿。别在这里耽误了,晚上老夫人还要召见你。”风束顿了一下,补充道,“按照当初风家与池家的约定,你是正经的要来风家为奴十年,身契都准备好了,等你到了地方签字画押后,便不再是池家的少爷。堡中庶务都是老夫人主持,会有管事监督你做事。”
风束没有在池歆脸上看到任何不满,就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郁闷的也不想再多说。反正他还要南来北往忙生意,这个池家公子到了风家堡内就不归他管了。他原还想着能早点打发池家公子回去,结果没能做到,真是愧对了家主的期望。
当然也不是每个客商都像那天的中年人一样的好心,能给富裕干粮的很少。总之池歆隔三差五才能混到一口别人吃剩的东西。他也并不抱怨,至少船上的清水能随便用。于是到了靠岸的时候,他也会帮着船夫去补充清水。
如果是心机深沉,又或者坚韧的性情,到了风家还真是个麻烦。看来要通知风家堡那边的老夫人,将计划改的更严苛一些,提前做好更充分的准备了。
池歆也没觉得自己能天天混到吃喝,不过他还是早起晚睡在甲板上溜达,寻找机会。
听说北方蛮族会南下冲入关内劫掠,因此北方世家大族都会聚族而居,兴建高墙大院,堡内有专门的私兵护卫防守,防御力比县城和官方要塞丝毫不差。若真有战乱,依附大族的平民百姓会躲入这样的堡垒避难,就算是蛮族铁骑也很难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