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这个男人要对我这麽好……说到底我们也才相识不过十数日而已,不是吗……那为什麽——
明明即使是志同道合的友人都会欺骗我背叛我……明明即使是发下山盟海誓的竹马都会抛弃我……可为什麽,这个不过是一面之缘的男人就会承诺要守护我的余生……他会为我舍命,也对我百般温柔……他会纵容我的一切,却唯独在关於我的事上不会妥协……怎麽会有对我这麽好的人……这世界上怎麽可能有对我这麽好的人——】
那咸涩之味就带上了别的意义,这热汗的味道对我来说就像爹爹的味道一般,让我甘之如饴……
爹爹一边说着一边起了手,他带着剑茧的指腹怜爱地抚摸着我脸上那处烧痕,我的那只被烧坏的右眼似乎是让爹爹想到了什麽,他英武阳刚的国字脸上顿时眉头紧皱,看上去无比苦闷。
“爹爹不要再把自己的真气浪费给愁儿了……”
【爹爹……会为愁儿……去死……】
【傻爹爹……那根本不是风寒……】
【对於我来说,爹爹就是我梦中那种完美的父亲……高大伟岸,强大魁梧,武功高强,英武霸气……就像说书的故事里那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就像梦里我为自己幻想的大侠父亲……我不知多少次做过这样的梦,梦见有朝一日,会有一位这样的大侠来接我,他会跟我说他就是我的爹爹,跟我说他一直在找我,他没有抛弃我……但一直到长大成人,这样的人都没有出现过。明明我都已经放弃了,都已经打算把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抛在脑後
“愁儿怎地无缘无故又责备为父?”
但爹爹只是望着我,那双虎目中坚定的眼神就像在说这事不容我来拒绝……
“就算如此,那也不是爹爹的错啊……愁儿体弱多病是愁儿自己的问题,愁儿不要爹爹来为我牺牲……”
“为什麽……”
我的眼泪就如决堤一般,根本控制不住,我急忙用袖子想要擦去眼泪,但不管多少次抹去泪珠,它都会继续流出来。
“这件事……为父没法答应愁儿。”
“那种事情根本无所谓吧……愁儿天生就是那样的,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麽过来的,不也好生活到现在了吗……爹爹又何必——”
爹爹神情严肃,他雄浑的声音直接打断了我。
“这事没得商量!”
“昨晚,为父因守夜之故而在前半夜疏於为愁儿你驱寒。这才半夜时间,愁儿你就染上风寒,今晚烧了整整一夜,到现在才堪堪退烧!从今往後为父每一夜都会守着愁儿,这事为父心意已决!愁儿也莫要再劝了!”
爹爹的粗糙温暖的大手握住了我的小手,他一边用那炙热的掌心摩梭着我的小手,一边看着我说道:
“……傻爹爹……傻爹爹!——”
我看着爹爹决意的神情,只觉得眼眶都都有些湿润。
“爹爹就是傻爹爹!真傻!真的傻!……”
爹爹的话语唤起了那个我不想忆起的梦,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又席卷上了我的心头,悲痛到让我无法呼吸……
“愁儿你身虚体寒,每到入夜之时,身子便毫无血色,浑身冰凉,即使抱着你也捂不热……为父试了许多法子,最後发现唯有用为父体内阳气为你祛阴驱寒,才可稍微温热一些你的身子。”
“愁儿?!”
爹爹有些无奈地说着,他看着我跨坐在他身上,便急忙用双手稳住我的腰,就像是怕我爬起身来不稳摔到一边一般。但除此之外,他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着我像只小猴子一样在他的身上攀爬。爹爹即使躺在地上,在我眼里也如崇山一般巍峨挺立,那副伟岸的身躯总是包容着我的一切任性。但他又像巨树一般,总是伸出双臂为我遮风挡雨,在我的看得见的地方以命护我……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也是这样……除了偷偷为我输送真气之外,爹爹究竟还在暗地里为我牺牲了多少……
“愁儿你长大成人的那段时日,本是最需要为父陪伴的日子,但为父却没有一天陪在你身边。为父一想到你这些年不知受了多少罪,就觉得像有千斤重的石块压在心头一般,让为父愧疚地快喘不过气来……为父好不容易终於找回了我的愁儿!只要为父这把骨头还能动弹,为父便不会再让愁儿吃一点苦!哪怕是要为父上刀山下火海,掏心割肉,为父也万死不辞!”
“愁儿的事就是为父的事!对为父来说,我的儿子比我的一切都重要!”
我本来只是忍不住地小声嘟哝,但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再无法控制住……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我的情绪也越来越崩溃,说到最後竟直接哭了出来。我即使皱紧眉头,也无法阻止那泪珠不争气地掉在爹爹脸上。看到我突然落泪,爹爹也有些不知所措,他急忙坐起身来抱住我,让我在他的怀里大哭起来。
我一边说着,一边心疼地伸手抚摸爹爹那刚毅的面庞。听到我的话,爹爹明显楞了一下,似乎是震惊於我发现了他的所作所为,但随後爹爹那张威武霸气的脸上却流露出了自责和愧疚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