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念手脚冰凉。
“爸爸，”宋堂堂艰难的喘了一口气，“书包。”
里面装着一团黄色的，半凝固态的东西，黏黏糊糊地挤在塑料袋底部，还沾着像是糖浆一样的东西，看上去甚至有点恶心。
宋念一口咬住了指节，全身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难以抑制的哽咽，把脸埋在全是消毒水味道的床单上，不停地在心里道歉。
巨大的不安从胸腔里缓缓升起。宋念轻声问：“宝宝有什么问题吗？”
乖宝。”正起身朝外走，被迷迷糊糊的宋堂堂扯了扯衣领：“……书包。”
手指却被突然拉了拉，宋堂堂叫他：“爸爸……”
对不起……
宋念埋着脸缓了缓，等到脸上的眼泪被织物吸干，才抬起头，露出了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宝宝？”
哪怕宋念当时并不喜欢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臂上传来被被捏住的力道。宋念恍神，才发现医生正用一种担忧的目光看着自己：“还好么？”
“好。”
十分钟后，医生对着检查单，眉头紧皱。他抬起头，对着宋念说：“保险起见，再去做个PET。”
手掌在睡梦中蜷起，不自觉地握住了宋念的手指。
医生的眉头轻轻蹙了一下，又刷刷开出一张报告单：“去照个腺体多普勒回来。”
才，才那么小一团的宝宝，被裹在强襁褓里放在他的床边……饿得哇哇直哭，到最后连声音都变得微弱。
对不起。
宋堂堂突然毫无征兆地咳嗽起来。像是肺里呛进了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因为高热而粉扑扑的的脸，更是变得胀红。
他还记得。
他长舒一口气，把那袋碎碎粘粘的东西递到宋念面前，献宝一样举着。
“现在还是早期。如果想治的话，可以做手术切除病变部位。”医生叹了口气，“但是我们这里没有做手术的条件……上城区的医院也许能做，但很难。”
宋念点头。
检查结果需要等半个小时才能拿到。他抱着宝宝坐在诊室外的长条椅上，不停地探着宋堂堂的额温。
可是宋念强忍着胸口的涨疼，不去看他，也不愿意去喂他一口。
医生拿到报告单，行云流水地写病历，目光掠过某项数据时却蓦地一顿，抬起头问：“宝宝有先天生长素失调病史？”
医生刷刷开出两张单据：“先去做一下化验，完了把结果给我看。”
因为孕期缺乏alpha信息素，宋堂堂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别的孩子病弱许多。一次又一次，发烧，咳嗽。他抱着小小一团的宝宝，走过黑夜里人影幢幢的暗巷，到医院打针吃药。
“陈哥哥帮我买的布丁，芒果味的。”宋堂堂说道一半，又有些不好意思，“碎了，但是还是甜的。”
医生并未回答，只是示意宋念先去。
宋念带着宝宝辗转了一圈。
宋念艰难地点点头，问道：“怎么会？”
宋念的脑袋“嗡”地一响，随即一片空白，有一瞬间，浑身的知觉都没了。
甚至会从宋念的怀里钻出来，细声细气地说对不起爸爸，你又要请假被扣工资了，我不该生病的。
医生叹一口气，望向宋堂堂的目光带着怜悯：“初步怀疑是急性腺体失衡……你知道这个病吧？要选择治疗吗？”
“在这里。”宋念连忙把书包提到床上，“要拿什么东西吗？”
“家长不要担心，这个年纪的宝宝免疫力低下是正常的。”医生看了看宋堂堂的眼睛和舌头，“吃了药两个小时烧没退？没事，总有个过程的……”
宋念连忙退回来，连带着床边的几册绘本和水杯一起揽到怀里。
像刚刚出生的时候一样。
“而且，手术过程中需要的体外腺维持剂价格也很昂贵，”他扫了一眼宋念洗得发白的衣服边缘，“你能负担吗？”
他一直很乖。
宋念的心缓缓沉下去。
宋堂堂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地打开拉链，在书包里胡乱翻找着，最后从角落里扯出一个塑料袋。
“这个谁也说不准啊……”医生挠了挠头，“三到六岁本来就是幼童腺体加速发育的关键时期，腺体组细胞分化不好就很容易出现这些问题。”
他躺在单人床上，因为实在太小，硬生生把窄小的单人病床映衬出了宽大的感觉。精致的面孔在起雾的呼吸器后面变得模糊。
宋堂堂办理了临时住院手续。
不一会，负责拍片的医生拿着成像图走了出来，看了睡着的宋堂堂一眼，满脸严肃地对宋念说道：“宋堂堂的家长？有些情况，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
宋堂堂看到了，脸上也有点呆滞。他愣了两秒，把塑料袋的口子打开，用手指沾起来一小块，舔了一下。
甚至、甚至有许许多多时候，他希望这个孩子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