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落下后,索龙哲尔和他一齐沉默了一阵。随后那年轻人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他的肩伤被牵动,让他的表情扭曲得更奇怪,但他笑得还是过于快活了一些。他掀了被褥跳下床,生气逐渐回归到他的体躯里、浮现在他的面容上。“别笑了。”莱戈拉斯试图喝止他。
“埃斯特尔。”莱戈拉斯念道。在一场战役结束后,他们总算有空好好谈论此事。“我真不敢相信,你居然一直瞒着我。”
“别太得意忘形了,年轻人。”莱戈拉斯瞪他,“我上次见到你的两位义兄时,恐怕你的父母都还未结下缘分。精灵的生命比你们漫长得多,十来年很快就过去了,你漂泊在外的时间会变得比这更长,你本人的模样也会变化、不复旧貌。而我嘛,即使再过百年才又去拜访瑞文戴尔一回,和百年前也没什么不同。”
“我本来就一直都很尊重你的正常发言。”莱戈拉斯没好气道,“是你对我有偏见。”
他说话的方式并不十分尖锐,但莱戈拉斯还是给噎住了片刻。瑟兰迪尔多半是知道的,予他指引时恐怕还存着几分“实在找不到人就去找埃尔隆德问问”的意思。问又有什么用,莱戈拉斯忿忿想着,这家伙死要面子活受罪,说着不想一直被庇护,就连经过家门口顺道回去看看的机会都不要了,宁可绕更远的路去走红角口。他没忍住撇了嘴。
“这是莱戈拉斯。”索龙哲尔说,“他来自于黑森林王国,仅代表他自己来协助我们。别往外声张,别让密林察觉,别把跟精灵并肩作战这件事当作吹嘘的资本。黑森林王国的整体立场不能由我们来决定,别冒险惹怒他们。”
他终于倒在床铺上之后,不出一分钟就睡着了。他又忘记关窗,于是莱戈拉斯从他的窗口跳进来,踮着脚从他随意扔了一地的甲胄和脏了的衣裤之间走过,来到他的床尾。他脸上的脏污痕迹已被洗去了,脸颊边有一道浅浅划伤。他换了干净衣物,有零星血斑从他的肩上渗出来。莱戈拉斯在床沿坐下了,认真端详他的面容,思索他与他们初识时相比有了哪些不同。人类陷入睡梦,精灵还清醒着,独自多理清一些战后的心事。
“也可能是因为他们信不过你。”索龙哲尔小声嘀咕道。
人类又会做怎样的梦呢?充斥着徘徊不去的亡灵的号泣,还是一片死寂?又或者在太过筋疲力竭时,会本能地去怀想更温馨和睦的家乡?北方的游民没有真正的家乡,但一度为精灵所抚养的人类也许会在梦的深处回到他们之中去,共享一份得来不易的安宁。
“我道歉。”索龙哲尔神色一正。在他想让自己显得很诚恳时,他总能成功。他微微欠身,眼目也低垂下去,于是莱戈拉斯便知道了,他不止在说这一回。精灵略感胸闷,总觉得火气无处可泄。他稍加思索,故意没去看对方所
索龙哲尔再睁眼时已是清晨。莱戈拉斯站回了窗边,望着逐渐消失于天边的云雾,耳里捕捉到他醒来后在被褥下翻覆的动静。精灵回过头去,对上他仍有些困倦恍惚的模样,不客气地拧起了眉头。
“你没有问。”男人打了半个哈欠,将那双灰眼睛转向了他,“再者说来,瑞文戴尔一直在慷慨地为我的族人提供援助。自阿塞丹的继承人选择遁入荒野、离走流浪以来,历代族长的儿子都会在精灵的看护下长大成人,这一传统已延续数百年。我不知道你活了多长,然而这已并非近事,你身为国王的子嗣却全不知情,这才令我感到惊讶。”
“国王的脾气可不算太好。”莱戈拉斯补充道。卫兵们点头示意已铭记在心,指挥官点出几个人去帮忙照看伤者,另几个去跟人换岗。每个人的面上都满是疲惫,战事消磨掉了太多精力,普通士兵必然无暇去留意战场上飞过的箭支来源于何处、也分辨不出在敌阵中斩首的雪亮刀光并非出于人类。而即使到了现在,索龙哲尔还不能立刻休息。他得向领兵者汇报城墙一带的情况,确认是否有人出城去打扫战场,提出将战报发往何方的建议,完成一切后才能回去找个相对安静舒适的房间歇下来。
“我曾拜访过瑞文戴尔,不止一次,但我从未见过你的族人,或许是因为我每次去都恰好逢上族长之子已经长大离开、下一位继承人又还未到来的时候。”他如实说,“我去那儿不会久住,也不会乱打听领地内的奇闻,全看他们愿意与我分享些什么。如果我从未在那儿听说过与杜内丹人的往来,说明他们足够谨慎。你的族人一直以来都被保护得很好。”
“我不是在嘲笑你,只是觉得有趣。”索龙哲尔说着,用衣袖擦了擦眼睛,“这才是你对待朋友的方式吗?你竟然没有直接对我说的话不屑一顾,而是选择跟一个年龄不到你十分之一大的人类赌气。”他放下手臂,又作思索状:“二十分之一?”
的同袍狠狠踢上两脚才能确认还勉强活着。在破坏敌方攻势一事上厥功至伟的精灵轻盈地跳上城头,落回负责统筹守城的男人身边,皱着鼻子说他看起来太糟,最好尽快整理一下自己然后倒头睡上一觉。站在他身旁的几个卫兵将剑和盾举在半空,用不确定的眼神望向他们的指挥官。索龙哲尔摆了摆手,他们才把武器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