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夜晚他们将营地迁至狂吼河畔。一些人在河边汲水,清洗伤口,重新包扎,也有些人跳入河的下游洗浴身子。莱戈拉斯仍然不与他们一同用餐,水流附近的绿地令他心情转好,也让他得以静下来整合见闻、梳理思绪。他在较远离人群的地方坐定,腿弯放在裸岩的边缘,检查箭支的数量并调整弓弦。沾过奥克血的箭还在发腥,但尾羽还算完好,不至于影响飞行轨迹。
盯着他,神情中并存着疏离与好奇。议论声渐渐停止了,一抹光辉停留在这外来者的面容边。苍翠的森林来客,洁白而英俊,厮杀起来像雷电,平稳谈吐似涓溪,全然不像他们中的一员。
他跟着这一行人一同活动了一些时日。头一天平安无事,第二天临近中午时发生了一起冲突,是一小队带着座狼的奥克,看行进路线是要往西南走、袭击别族的聚居地。大步指挥同行的游民们进行了战斗,莱戈拉斯也射中了好几个奥克的脑袋。除去最开始接触到奥克的探路人被砍了不轻的两刀,别人都没有伤得太重。
“仅此而已。”他说,“如果你是来寻求平静,也就不会渴望在这时便来一场意义非凡的冒险了。若是你志不在此,不妨表现得再诚实些。”
“告诉我那场战役的结果。”待他们坐定后,首领这样说,“我已从别处听得只言片语,但想必还是亲历者的阐述更令人信服。”
“杜内丹人。”莱戈拉斯叫他,“大步。”男人动作稍加停顿,还是起了身,只是没有即刻迈开足步。“你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我听得懂那指示,却不见得要在相识的第一日就将希望寄予你。
第2章 2
他听出对方的戾气,自己也同样带了些火气。他紧盯着那双灰眼睛,于是他没有错过内里闪现的一抹隐晦恨意。他不认为自己是看错了,但也的确对这古怪情绪的由来并无头绪。男人垂下眼,不再看他,伸手拉过一条黑褐色的斗篷,拢上了自己的肩头。
他是沿河流行进、又越过迷雾山脉而来的,格兰山中有些脾性古怪的旅者,也不担心随随便便到远离城镇的地界出游会丧命。他们说杜内丹人的行踪前不久才在伊顿荒原出现过,莱戈拉斯没耗几日便锁定了其中一行人的位置。他也没料到自己运气了得,头一次闯进营地就找到了此行的目标。
游民们很快打扫了战场,给受伤的同伴紧急包扎。他们的首领来到精灵身边,低头向他道了谢。莱戈拉斯自认并未发挥全力,他不知道对方是否看出这点,也许这人只看实绩而不问心意。
他便没有辩解,静静坐在原处。大步没有一直静候下去,不出片刻就转过身,拉起帽兜,将年轻瘦削的面容藏回阴影下,走到帐篷外去了。
男人笑了,不带多少友善好意。“我恐怕与游侠同行并不能令你获得平静。”
天亮之时营地里逐渐热闹起来。一些人开始野炊,一些人开始擦拭随身的短剑。首领允许他留下了,他便不再是理应被驱逐出去的威胁,莱戈拉斯得以四处走动,检视这群游民的生活方式。他知道自己尚未获得足量的信任,也就没有费心打探太多,简单交谈得来的情报足够他对这行人多做些了解。杜内丹人仍有更大规模的聚落,此次出行的不过是其中一队,领头人就是部族的现任首领。在附近游荡的奥克已被清理过一些,这次的队伍里幸运地没出现减员。他们连啃了几日的干粮,这才终于打算稍微用些热食。
“于是我受我父亲的指引前来见你。”精灵说,“我希望你不至于叫我失望。”
莱戈拉斯并未与他们一同用餐。在了解过概况后,他出外去游荡了一圈,确认过附近依然没有奥克的臭味才回返。他在营地里拾起四处散落的箭支收回箭筒,大都能继续使用。最后两根在主帐边,他将它们拔起、敲去箭头上的泥土时,那位首领恰好走出来,与他对上视线。即使以人类的标准来看,首领也还算是年轻的,前额饱满,胡须稀疏,时间并未在他身上印下太多痕迹。他略微躬身,邀请精灵进到自己的帐篷里。
莱戈拉斯如实说了。巨鹰的参战,奥克的败退,埃瑞博重归矮人所有,黑暗的蔓延得以被阻截。杜内丹人首领认真听着,神情几度变化,而后他的灰眼睛里凝聚起锐利视线,投射到了讲述者身上。
“国王就能将一切处置妥当。”莱戈拉斯回答,“你不必质疑他的能力。”
帐篷的入口被掀开一半,外头的光透进来,映在他左肩的银别针上,像一枚沉默的星。我不必撒谎,莱戈拉斯想说。他听得懂瑟兰迪尔的指示,北方的杜内丹人诚然早已沦为游民,他们身负的使命却远比游民更多。邪恶未被根除,英雄须有后继。倘若黑暗继续扩张,在暗处滋生出新的獠牙,战争也将延续,他们便需要在这片土地上团结起一切仍存在的反抗力量来。
“仅此而已?”
“精灵也蒙受了损失。”他说,“他们应当在治疗伤员,为死者吊唁,重新布置边防。在这种时候,王子为何不留在更需要他的地方?”
“继续扫荡伊顿荒原。”男人回答,“这一带并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