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手一动不动地坐着,就在军医失去耐心时才懒洋洋地伸出食指指指地面。不知道为什么军医对这个狙击手就是发不了脾气,他只是蹲下身子揭开狙击手脸上的帽子:“你在这里就肯好好治疗?”Egalmoth依旧闭着眼睛,敷衍似的点点头。
几天就好了,渴吗?”
夜里寒冷且有霜冻,每走一步,冰冻的积雪便在Ecthelion的靴子下嘎嘎作响。就像在许多晴朗的夜晚常做的那样,他凝望着夜空,寻找着小熊座,再往上追踪到北极星,以此来确定北方。通过这个办法,Ecthelion至少可以大致判断出家乡的方向。他想家了,也想起了闪耀的冬季阳光下,踏着嘎吱作响的积雪去滑雪的情形。值班军士在医院周围巡视着,在黑暗里发出低沉的交谈声。Ecthelion神色黯然地走向安置伤员的谷仓,他还想去看看Egalmoth。谷仓里只有一盏“兴登堡灯笼”发着昏暗的光,Ecthelion只朝里面望了一眼顿时就暴跳如雷,Egalmoth睡的那张床铺空空如也,那该死的混账东西竟然又跑了!!!
又这样!小护士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位战争英雄变成鸵鸟了,好像只要发生他不乐意又无能为力的事他总是把头藏进毯子里逃避现实。Ecthelion看了护士一眼,却没像平时那样恶声恶气地责备,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做出个没办法的样子。
Egalmoth终于喝了几口水,然后带着怒气看着军医,那神情在说:“你把我怎么了?”
“这个给你留着,要是疼得厉害你就漱漱口。”
“我真想找根绳子把你绑起来。”借着暖炉微弱的火光,军医看见Egalmoth的耳朵动了动,顺手把帽子拉下来遮住脸,表示完全不想听。“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在哪待一会?”
这回Egalmoth总算不装了,他认真地朝军医伸出手,两个人庄重地握了握手,表示成交。“乖。”军医先生满意地揉揉他的头,把帽子又盖回去。Ecthelion没躺上床,而是学Egalmoth的样子拿些稻草铺在地上坐下来。他的心情不好,只是闷闷地坐着。带着询问,Egalmoth把一只手放在军医膝上。
“一周前你打破伤风针都没事。”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场的小护士居然在向来理直气壮的军医先生语气里听到了一丝愧疚。“看来这几天你都不能吃东西,我会给你葡萄糖水。”Egalmoth气得要命,一头倒下去用肮脏的毯子蒙着头。
在黑暗中狙击手眼底的笑容一闪而过,很快又浮上的疲惫和麻木的神色。Ecthelion双眼望着天花板,带着无限怀念地说:“我父亲也是医生,小时候我最喜欢玩家里的骨架模型,觉得自己特别勇敢。今天早上我在附近逛了逛,要是不打仗,这里应该是个很美的地方。让我想起老家了,在这个时候我应该穿过冰冻的湖面去滑雪,我技术很好,跳台滑雪我能飞40米呢。”
Egalmoth理解地拍拍他的膝盖,从颈上取下一个挂坠递过去。军医打开这个古老暗淡的银吊坠,里面是一家三口的合照,小小男孩依稀已经能看出Egalmoth现在的模样。
Egalmoth喝了一口,痛得直哆嗦,但还是努力不吐出来,Ecthelion看似随意地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只有Egalmoth能感觉到那只手在暗地里给他鼓励。药效很快发挥作用,Egalmoth的嘴巴变得麻木,这才把水吐了。
Egalmoth用一只手撑着头静静听着,他不能说话却很乐意做个听众,自从最早一批战友死在他眼前,Egalmoth就逐渐把自己封闭起来,本身就内向的性子使他很难有机会和别人推心置腹的聊天。Ecthelion绘声绘色讲述家乡的声
Egalmoth说不了话只能委屈巴巴地望着他。Ecthelion说:“我来解决。”他转出去没一会拿来一个水瓶,“来,慢点喝,里面放了麻药别咽下去,多含一会。”
“喂。”Ecthelion使劲摇晃他的身子,“醒醒!你别又说睡着了不认账!”
“你长得像你母亲。”Ecthelion说,抱着Egalmoth的那位青年男性穿着老式普鲁士军装,胸前挂着7级射击绪饰,说明他是一位了不起的神枪手。“你的天赋来源于你父亲。”
“你有本事永远别回来!”Ecthelion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可转念一想又后悔得要命,千万别把他给说得回不来了。走了两步他突然想通了,飞快地朝自己的住处奔去。推开门,Ecthelion带着刺骨的寒意闯进谷仓,Egalmoth果然在里面,他蜷缩着身子靠坐在床沿边上,挨着暖炉睡得正香,怀里还抱着那只装麻药的水瓶。还真不委屈自己。Ecthelion的气消了一半,伸手去拿瓶子,Egalmoth发出一声像被抢走玩具的小孩子那样的呻吟,把水瓶抱得更紧了。
“我没事。”Ecthelion说,“只是有点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