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打算向刘欣请缨换上鳞甲,进到池子里先游上一回,不料殿门口曾几何时闪出一名内侍的身影,因不得御命召见,无奈之下杵在那里不敢擅入。由于相距较远,一时间看不清来人的相貌,从对方喘息不止的情形判断,似乎是一路急匆匆赶来这殿内操练场面圣的样子。
王获和王崇何等机警,早就听闻殿门口有动静,先是彼此相视会意,正待转身前往一探究竟,谁知未及挪步,天子尊口已开。
“末将明白!”王崇拱手称诺。
谁知董贤好像满不在乎刘欣的周全,只顾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王崇手里摊开的两套“金缕衣”,小心翼翼地取过自己这边,抚摸着犹如鱼鳞般质感十足的料子表面。不免犯起了嘀咕,担心穿在身上金碧辉煌,会不会太过招摇。犹豫着,抬眼瞄了瞄面前久违的温水池,身体竟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想要亲身体验一回王崇所谓“人甲合一”的快意。
“皇上,驸马都尉大人,椒风殿出事了!”惊魂未定状的内侍跪在天子跟前,冷不丁朝在场众人抛出了重磅消息,“皇后娘娘身边的卉云姑姑,眼下正领着人搜宫呢!”
“你先别急着拜我,不是说有要事禀报吗?有事说事,速来朕近前回话!”刘欣不明就里,胸中却颇有圣君度量,懂得轻重缓急,隔空用眼神授意王获王崇抓紧将人提到御前。
“你就会一味敷衍朕,朕知道这当中肯定藏着故事,不过是你不愿意当着众人的面点破罢了。也罢,朕跟你有的是时间,等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再慢慢讲给朕一个人听也不迟。”见好不容易发掘出来的趣闻给硬生生地掐了尖儿,刘欣实在心有不甘。但对方不是别人,而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碰了的瞳人董贤,只好自说自话似的给自己草草找了个“台阶”下,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揪住不放。
“你说什么,搜宫?”刘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说皇后傅黛君才刚被自己解除禁足,居然好了伤疤忘了疼,时隔不久又心痒痒,按捺不住欲望与野心,又开始在宫中兴风作浪起来。况且愈演愈烈,这次竟闹出搜宫这么大的动静,便暗恨着连弩般追问道,“没有朕的授意,皇后胆敢如此胡作非为!昭仪怎么说,有没有受到惊吓?此番皇后兴师动众,究竟所为何事,还不如实报
“你是在哪个宫里伺候的?跑来这里做什么?”刘欣在爱人面前展现水泳技巧的雅兴无端被搅,心里很有些不爽快,不等手下人查明缘由,径自冲不速之客喊起话来。
为免混淆视听,唯有三缄其口,遮掩过去,才不至损伤一个清白无辜者的自尊心。
这副软甲会增加水流给身体带来的阻碍之力,没想到事实恰好相反:穿上避水鳞甲入水后,身体在水中的润滑度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大获提升。”刘欣向王崇投去赞许的目光道,“日后若是发现还有任何需要改进之处,别忘了随时说与朕知道,也好锦上添花,助它精益求精!”
待内侍走近了,董贤终于辨认出,此人原是椒风殿里伺候昭仪董赟的小竹子!心生疑窦,抢先一步出言质问道:“小竹子,你别慌,好好回话,莫不是椒风殿出了什么状况?”
“王崇将军胳膊上的印记看起来十分别致,是着意叫人刺青上去的吗?”就在王崇朝天子拱手称诺之际,董贤猛然注意到对方左胳膊肱二头肌表面,隆起一处酷似尖角冲下的倒五芒星形奇异图案,禁不住随口一问。
☆、嚆矢
虽然向来不信鬼神之说,但他分明记得,师傅帛书上那个倒五芒星的旁边,赫然标有两个骇人听闻的注解文字:鬼符。鬼符者,其字面意思便是厉鬼之符印,或称恶鬼之纹章。似这般不祥寓意的胎记长在王崇这位血气方刚的将军身上,许是上天对其神鬼勇猛的褒奖罢。否则的话,很难将这样一位武功高强处事明快的好男儿,同厉鬼或是恶鬼的隐喻联系在一起。
“既然连无妄道长的藏书中都有记载,对此可有什么新奇的说法?”刘欣兴致盎然。
“不瞒皇上,时隔久远,就算真有,微臣也早就记不清了。”董贤言不由衷地背过脸去。
“这样的胎记,朕倒是头一回见到,”刘欣很以为奇地惊叹连连,“实在令人眼界大开!”
“回皇上,奴才在椒风殿里当差,贱步至此实因有要事禀报,惊扰了圣驾,待禀明一切以后,任凭皇上责罚,奴才绝无半句怨言!”内侍连忙双膝着地,伏首不起。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董贤上前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摩了摩挲倒五芒星的明显突起,嘴里喃喃地念道,“记得小的时候,曾在师傅收藏的一卷帛书上见到过类似的星星图案,想不到眼下竟会变成胎记刻印在人的体肤之上。若非亲眼所见,断难令微臣信服,可见‘无巧不成书’这句话,确乎是过来人的经验谈。”
“大人千万别误会,这个印记乃是打出生起就留在末将胳膊上的一块胎记,绝非为图一时新鲜而刺青上去的花纹。”王崇闻言,两颊刷地一下飞起红霞,举手投足之间像是被人撩起了遮羞布般略带羞谑,继而用右手掌下意识地抚了抚左手腕,煞有介事地辩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