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似乎有点大不敬,不过二爷面对美人时从不考虑那些虚头巴脑的东东,理所当然点头道:“自然,毕竟当今万岁愚兄我想见便可一见,见贤妹你可要灰头土脸做那钻地老鼠的。”
祝枝山含笑点头,对店伙招待甚是满意,僮儿来兴却一脸提防,这般殷勤周到,不知要黑掉老爷多少银子。
打发走了僮儿,祝允明终于静下心琢磨起吃食来,松鹤楼的火腿是远近闻名,不得不吃的,他又食肠宽大,无肉不欢,当即点了一大碗火腿虾圆杂脍,又切了一整只烤鸭,一碟白切肉,一条焖青鱼,再配上壶河清酒,菜还未上,他便馋涎欲滴,急不可耐地打量起四周酒客来。
“该怎么吃就怎么吃啊,你管我!”来兴不客气道。
“啐,人和你说正经的,总没个正经。”顾采薇羞红粉面,喊过跑堂的吩咐酒菜。
祝枝山哑然失笑,有女怀春,吉士诱之,不过是一对小儿女在此幽会,自己真是想得恁多,心思放下,腹内咕噜噜一阵轰鸣,祝大胡子顿时笑脸尽收,愁容满面。
“那
“这个……”想想被人家握紧的钱袋子,祝枝山只好点头。
祝枝山不迭点头,那副巴结讨好模样,真把吴中名士的颜面丢到爪哇国外。
垂眸之际,酒店门前又进来一位年轻客人,头戴六瓣瓜皮帽,一身宝蓝缎子直裰,脚踩云头朱履,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目,转动之间灼灼有威,祝枝山与之目光对视,心头不由一跳。
“佳人有约,莫说公事俗务,就是天子传唤,你丁大哥也是佯醉癫狂,托词不朝。”丁寿挑眉轻笑。
祝枝山晓得这僮儿如今看谁都像是奸商,不可理喻,便吩咐店家由他去吧,只嘱咐来兴放心点菜,莫要委屈肠胃,来兴应声去了。
顾采薇掩唇‘噗嗤’一笑,随即俏
“丁大哥,你喜欢吃什么菜,我去唤小二来。”二楼临街的一间雅间内,顾采薇兴高采烈问道。
点过酒菜的顾采薇翩然入座,双手支颐凝视丁寿,流波中掩不住的笑意,“都是松鹤楼的拿手菜,你丁大人日理万机,拨冗来见小女子,总不能亏待了不是。”
祝枝山老脸不觉一红,黑面上都透出几分紫色来,他交游广泛,朋友求字只消张嘴,常便一挥而就,分文不取,不怪这僮儿借机挖苦。
来兴也晓得自家老爷脾气,今日若不由他吃了这一顿,怕是心里猫爪一般难熬,以后也别想让他静心攻读,他二人旅途耽搁,进京时日已然迟了,若再为了一顿饭食,误了功名前程,岂非得不偿失,没奈何皱着脸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啊!”
这是哪家青年贵介,竟有如此威势,祝枝山不由心中好奇,观此人气度,必是久居人上,颐指气使之人,两榜出身的缙绅士子断不会有这种威风煞气,此人到此,莫不是将有大事发生?
来兴却把眼一翻,“你没见我还有行李要照看,哪得空闲!给我在廊下安个凳子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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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客官,里边请。”松鹤楼伙计清一色头戴圆毡帽,蓝布围裙,肩搭白毛巾,看上去干净整洁,眼前清亮。
“这位老爷,您楼上伺候。”店伙眼睛甚毒,观祝枝山举止打扮,一眼便看出这是外地进京应考的举子老爷,当即便请他上二楼雅间。
“丁大哥,你总算来啦!”一串银铃般的清脆笑声,一个娟秀少女疾步从二楼奔下,双颊晕红,神情振奋。
“这么说,小妹我的话比圣旨还要管用咯?”顾采薇樱唇微抿,眉梢眼角尽是喜色。
“不迟不迟,是我来早了,咱们楼上去说。”少女挽起青年手臂,亲亲热热地并肩上了楼。
“哎呦,那您可怎么用饭啊?”店伙一时为难,廊下面加座儿,也没这规矩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街头唱莲花落儿讨赏的。
依你,这顿饭不吃了!”祝枝山跺跺脚,恋恋不舍地望着松鹤楼店门。
老爷您若是能早这样想便好了,小的在您身边伺候多年,只见您白送与人,哪见过几个给钱的。”来兴儿噘着嘴道。
“随意就好,这饭菜的味道不在于吃什么,关键在和谁吃,和妹子你在一起,就是吃泔水,愚兄我也是甘之若饴。”丁寿嘻笑道。
未等祝枝山答话,来兴已然抢声道:“不必了,我家老爷在一楼堂中用饭即可。”又转对祝枝山道:“反正酒菜坐哪里吃都可,是不是老爷?”
“得嘞,那老爷您坐这边,这位小客官,您坐那边上一桌可好?”店伙倒未因二人堂食便存了轻视,只是他也看得出来兴只是跟班小厮,断无有主仆同桌用饭的道理,是以一指邻座空位。
转眼之间,青年那双凛凛含威目变成了脉脉含情眼,温柔笑道:“愚兄来迟,累妹子久等了。”
春闱之日将近,京城内多了许多襕衫士子,松鹤楼中自也不免,一个个呼朋唤友,楼上楼下进出不停,祝枝山看了半天,见其中并无熟悉旧友,略感失望,看来只有老实等待自己酒菜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