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致远就笑了起来。
「林城也有吧?」
我顿了顿,「还有张玲了,和县了这些?」
「我给你说,这小县城啊,不值得搞,合作商足矣,但林城可是块大肥肉啊
,这两年光别墅群都建了不少,目光要长远点儿嘛,林城,必是未来的度假胜地!」
也许吧,我想。
我又勐掇了两大口菜。
凤舞剧团巡演的倒数第二站就是林城。
地理位置不错,X省唯一的沿海城市——如果尚能称之为城市的话。
可以说提到林城,除了带鱼,就是穷山恶水。
西部平原过于狭小,整个东南部海拔陡升了一二百米,平河在这里不得不向
北取道邻省。
要能有个入海口,林城兴许也不会这么穷。
九十年代中期传说那里发现了大型油田,一通炒作之后便销声匿迹。
这两年海滨浴场挺火,但季节限制,也就那几个月。
大一暑假我就和父母去过,还真没什么特别印象。
晚风熏人,豪车稳当,兴许有些疲惫,一路上都没人说话。
路过先锋书店时,老贺突然叫了一声:「哎,还记得这个书店不,以前就在
师大北门。」
「忘不了啊,」
梁致远往窗外瞄了两眼,「那会儿我们老在里边蹭书蹭票,像什么李泽厚讲
座,什么《美的历程》都是在这里边搞的。」
话匣子一开,两人便哇哇地没完没了。
而我,像被一记弹弓射中睾丸,心头勐然一片亮堂。
好多年前的事儿了,两年三年,四年五年,在母亲的藏书里我见过类似于「
梁致远赠言」
的几个字。
不是李泽厚的《美的历程》,就是卡夫卡的《城堡》,再不就是《今天》的
某本合集,内容忘得精光,但无疑是某个白银诗人的几行情诗。
只记得诗人名字很长,而赠言者字迹清秀干瘦,碳素墨水荫在泛黄的纸页上
,一如八十年代的老气横秋。
回宿舍的路上,我绕到操场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好半晌才有人接。
当头第一句,她问咋了。
平淡如水。
我也不知道「咋了」,于是就没人说话。
母亲呼吸均匀,奶奶的哼曲儿声荒腔走板。
我甚至觉得能一直这么听下去。
直到她喂了一声,我才如梦方醒。
费了好大劲,我说:「妈。」
没人应声。
大概过了两三秒,母亲突然就笑了,泉水般清脆。
许久,水珠落定,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呀你。」
关于梁致远和老贺,母亲表示他俩正在处对象,「你妈也就给人牵牵绳」。
她怪我下午太鲁莽,又问这一晚上的灯泡亮不亮。
除了呵呵傻笑,我也无话可说。
问母亲吃饭没,她说也是刚到家,才洗完澡。
挂电话前,神使鬼差地,我笑着说:「这位梁总不止是老同学吧?」
「你想说啥?」
「我咋觉着这么眼熟,没准儿在哪本书上见过呢。」
我肯定兴奋得过了头,乃至无论如何也管不住自己的嘴。
「少打听,」
母亲说,「不然生活费管老天爷要去吧。」**************
******高考第二天就是传说中的金星凌日,上一次老天爷这么玩还是在1
882年。
遥远得有点无法想象的年代,你抽完鸦片后可以在炕上肏你那头大如斗的小
脚老婆。
尽管各路媒体鼓噪了一两个月,我们还是与它擦肩而过。
因为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无论如何,肉眼凡胎识不得老天爷的把戏。
关于此,白毛衣说得好啊。
她说,这么一个自然现象,或许能诱发一个人大脑里的感性思维,但也就仅
限于此。
我们不能期望获得更多。
这是艺术赏析课的最后一节,回顾了人类历史上的各类艺术流派。
繁华看尽之后,穿着牛仔裙的沈老师总结道:「艺术这东西说到底是个爱好
,老唱高调的那些学院派我看是误入歧途。」
虽然似懂非懂,她这话还是把大伙儿搞得很兴奋。
为了这俩学分,没准儿不少傻逼一个月要多掉好几茬阴毛。
在这种热烈氛围中,沈老师展示了若干艺术学院的学生作品。
摄影、绘画、凋塑或行为艺术照片。
她说,学生拙作,大家见笑了。
见笑不至于,但我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没有音乐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