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尔加·莫洛泽微微地颔首，在马斯克女士问出下一个问题的时候丝毫没有显示出一丝惊讶的样子，就仿佛对此早有预料似的。尽管对方问的问题是：“莫洛泽女士，以您的专业素养来看，您认为阿玛莱特先生是维斯特兰钢琴师吗？”
法官一时没有作声，或许是因为他也想要听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只是他的声音单纯地被这一阵嘈杂淹没了。同时法庭高挑的穹顶已经全然被沸腾的人声所淹没，在法官紧皱着眉头敲响法槌之前——
亨特坐在自己破旧但好用的汽车里面，像是个操心的老父亲一样喋喋不休地抱怨。
与此同时赫斯塔尔忽然开口——他之前的决定是为自己辩护，这种情况在法庭上极其罕见，但依然是合法的，更不用说他本人就是个经验丰富的律师——“反对，”他们听见他冷冰冰地打断道，“这个问题和控方指控的罪名没有任何关系。”
旁听席中发出一阵轻轻的笑声。
“是的。”奥尔加镇定地回答道，“我认为他是。”
马斯克女士继续问道：“他们有没有对你提到过对这段感情的不满之处？”
她当然希望听到这段伴侣积怨已久的回答，在她之前办理过的案子里有那样的先例：丈夫杀死了妻子，而且还曾经多次在醉酒后向友人吐露出杀妻的意愿，着让他的过失杀人辩护听上去岌岌可危。
米达伦坐在他的汽车后座上，看上去和世界上任何一个小天使一样一脸无辜。
马斯克女士肉眼可见地卡了一下壳。
但是马斯克女士显然也意识到，从奥尔加这里切入“阿玛莱特谋杀巴克斯医生是有预谋的”行不太通——赫斯塔尔承认他杀了阿尔巴利诺，但是一口咬定那属于激情杀人；而控方以“二级谋杀”和“误杀”两项罪名起诉了他，以眼前这位检察官争强好胜的性格，她当然希望最后定罪的罪名是二级谋杀而不是误杀。
她谨慎地思考了一下，然后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山地坐在被告席上，目光平静而冰冷。
奥尔加流畅地回答：“我只能说，以阿尔之前的无数前例来看，想从他身上得到稳定而漫长的感情是不可能的。我见过他的很多任伴侣为他付出了时间和感情，但是他们中的绝部分最后都发现他们没法从阿尔这里得到想要的回馈——剩下那部分应该是看上他活儿好，我猜他们不太在意什么感情回馈。”
虽然在没法证明赫斯塔尔预谋的情况下，最后成立的罪名很可能是误杀罪名，但是她从来不放弃努力一下的机会。
“您不如把您真正想问的那个问题说出来，不用在这里兜圈子。”奥尔加循循善诱地说，“您真正想问的问题是，‘阿玛莱特先生曾表现出任何他在密谋一场对自己情人的谋杀的意图吗？’，然后我就会回答，‘不，作为和他们两个关系最紧密的朋友，我没发现这种苗头’——于是这部分询问就可以结束了，而不用在陪审团面前兜圈子，您认为呢？”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扫了一眼赫斯塔尔。对方冷静地直视着她，脸上没有浮现出什么特别明显的表情。
马斯克女士慢慢地皱起嘴唇来，显然不太满意这个回答。
“……一声不吭地就忽然出现在车后座上，你知道这场景特别像鬼片吗？饶了老年人的心脏吧。”亨特正说着，“还有，今天是工作日没错吧？你不应该去上课吗？”
奥尔加这话说得真的很不像是个控方证人，这下连法官也稍微板起脸来，说：“莫洛泽女士，是控方询问您问题，请不要再打断询问的进程。”
“——那是爱情吗？这就是那个问题。”奥尔加的声音轻悄，其他人在她的语调之间听到了一种兴致盎然的意味，“我猜那必须得亲口问问阿尔巴利诺本人，才有可能知道答案。”
法庭内随着这个问题的出口而陷入一片哗然，旁听席上无数记者正伸着头看向奥尔加的方向，像是急着要吃面包屑的一群鸭子。
“什么？”他摆出一副很能糊弄人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毕竟我只是个小可爱”般的表情，要是亨特不知道他在私底下其实是个能毫无心理压力地指着人破口大骂的家伙，可能就真的信了，“我不用去上学呀
“所以，”马斯克女士继续问，没注意到奥尔加和被告之间的目光交流，“您认为他们的感情很不稳定，是吗？”
“我是个犯罪心理学家，不是个感情咨询师，所以理所应当地没有。有位文学家说过‘爱比杀人罪更重’，我倒是没看出来它在刑法上是如何体现的。”奥尔加轻快地说道，当她站在证人席上的时候，显然非常清楚应该如何令人发笑，很可能这就是法律工作者不怎么喜欢她的原因：他们需要的是个配合的证人，而不是个舞台上的谐星。“不过就往常的经验来看，阿尔维持这段关系比过去的任何一段都要更长，表现的形式也更加稳定——至少从没以办公室性爱的形式表现出来过，这表示他在这段关系上不那么轻率——所以以他的前科来看，我认为这段感情相当稳定，对他们两个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