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斯塔尔的第一句话——唯一一句话——是这样开口的,他说:“下午开庭后,我会指控你有伪造证据的前科。”
——这些巧合之间不可能没有任何联系。
当然了,他面对的人是赫斯塔尔,而赫斯塔尔从不会放弃把他透露出的任何一个细节调查得清清楚楚。他并未在特别大的案子上做过这种事,但是仔细调查肯定会有类似的把柄出现……他可是生活在维斯特兰,他需要给不少人卖点人情,这样才能保证“生活”的一帆风顺。
也就是在这一刻,阿尔巴利诺的手机响了起来。
典狱长当然回来,他们现在出于微妙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里,典狱长和其他“老顾客”还担心他被吓破了胆在庭上把他们都供
餐厅里太过嘈杂,阿尔巴利诺拎着手机走到了玻璃门外面,才接听电话。这天没有再下雨,但是天幕之下堆积着厚厚的铅灰色云层,阿尔巴利诺就那样看着从破碎的云层边缘露出来的微弱的天光,听着赫斯塔尔的声音从手机中响了起来。
那是庭审的第二天中午,他在上午的庭审结束之后被坐在旁听席上的哈代和贝特斯拽出去吃点东西,华莉丝还在忙,所以没有跟他们在一起。
另外还有华莉丝·哈代那女人,斯特莱德怀疑她就是垂死挣扎地要恶心他一把,那家伙竟然真的怂恿米达伦·普尔曼去申请限制令,难道她以为事到如今斯特莱德还会对那孩子做什么吗?
他慢吞吞地喝着酒,脑海里琢磨着那个金发的小男孩——和其他更不合法的画面,到酒喝到只有一指深的时候,他的一个属下进门来汇报,说是典狱长来了。
赫斯塔尔顿了一两秒钟,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而阿尔巴利诺又听了十几秒的忙音,然后才慢慢地把手机收起来。
他说:“行。”
阿尔巴利诺沉默了两秒钟,然后露出了一个甚至可以形容成挺开心的笑容。
但——米达伦,米达伦,那小孩真是有张漂亮的脸,斯特莱德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合他胃口的长相了,一想到这个他就感觉有些可惜。
说起来,约翰逊神父说那些老照片是一个热爱摄影的助祭拍摄的,而那个助祭已经死了,那么,死在凶杀案里的那个助祭是不是就是拍那些照片的那个助祭?!
而此时此刻,赫斯塔尔那边已经重归于沉静,只能听见有规律的呼吸声。
要不然,他如果仅仅作为一个法医局的法医,怎么可能知道能把他们偷渡到墨西哥的途径?礼拜日园丁怎么能搞到那些假牌照?警局里又怎么会有一个警员帮他查找些他没有权限查阅的资料?
阿尔巴利诺第二次见到赫斯塔尔——严格来说,并不能称之为“见到”。
他脑子里有一个调查方向了,但是他的直觉告诉他,最后他调查出的结果不会是他喜欢的那种的。
他琢磨这堆事情的时候坐在落地窗边的安乐椅里,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注视着窗外闪烁的灯火。这不是他之前住的那栋房子,那房子虽然已经不被封锁了,但是可以想见室内到处都沾满了指纹粉,斯特莱德不愿意回去,况且他在市内的房产也不止一处。
当他们坐在餐厅里的时候,贝特斯还有点激动地喋喋不休:“……这样一定能钉死斯特莱德了,检验报告显示伤害那个孩子的凶器就是斯特莱德办公室里的那个雕塑,我觉得他没法解释为什么那个雕塑会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
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阿尔巴利诺其实稍微愣了一下。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
严格来说,这个官司并没有打完,在大事上虽然有罗文给他顶罪,但是组织卖淫这事板上钉钉,傻子都不会相信他真的没有参与其中;所以说他现在身上还背着一个缓刑和大量的罚金,另外还有几百个小时的社会服务什么的,这意味着他不能自由地离开维斯特兰,要不然就算负罪潜逃……但这也无所谓,斯特莱德不相信他的律师们会被这点小小的绊脚石难倒。
“假如说……我轻易可以做到,又可以逃避惩罚的话,又为何不去做呢?”
亨特干干地吞咽了一口,面包如同砂砾一般沿着他的喉咙向下滑。
但是他很快想起来了这个话题的来源:在维斯特兰钢琴师半夜三更闯进他的房子之后,他住进了医院;赫斯塔尔去医院看望他的时候曾经问他说:“那么你受贿吗,巴克斯医生?”
据斯特莱德所知,A&H律师事务所的人在法庭宣判无罪之后很快搞了一个庆功宴,那并不奇怪,这样梦幻一般的成果会给他们律所提高很多知名度,无疑算是一场了不起的胜利。霍姆斯邀请斯特莱德也去出席那个庆功宴,被他婉拒了——酒水和食物远远不能够吸引他,况且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三十年前失踪的神父。三十年前出现在维斯特兰的斯特莱德。
哈代表现出一种谨慎的乐观,显然,作为一名负责调查凶案的警察,他在不同场合中跟赫斯塔尔打过很多次交道了,也见识过不少赫斯塔尔为被告人翻盘的匪夷所思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