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室后,孔代容先让陆泱坐下,又让高侪去找了些药膏,他坐在陆泱的对面,尽量温柔地说:“是谁干的,小陆?丁槐还是什么别的人?你认识吗,什么时候的事?”
陆泱迅速抬头看了孔代容一眼,很快又低下头,没再说话。
孙明辉慌了神,他意识到自己刚才太凶了,正要说话,孔代容一把扯开他,对陆泱说:“小陆,没事,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们先回寝室行不行?”
陆泱摇头,他看起来非常脆弱,只说:“我不想说……我可以不说吗?”
看着被打开的厕所门,孙明辉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陆泱被孙明辉说得抖了抖,一抬头,眼泪就掉了下来。
孔代容翻了个白眼,他忍不住说:“你这叫伤口撒盐,闭嘴。”
但他的脸被揍得惨不忍睹,上周刚被揍过一次,这周又被揍了,他没脸来学校,请了三天假。
陆泱赤裸着上身沉默着,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孙明辉被这画面灼痛了,他越来越感觉控制不住自己,抓着陆泱的肩膀吼道:“他妈的是谁?是谁!陆泱你他妈说话啊!哑了吗?!”
陆泱到教室时还早,他走路走得有些慢,像是刻意隐藏着什么,高侪这时已经在座位上了,看到陆泱,转过头对他打招呼:“小陆,你来了啊。”
孙明辉一愣,马上不顾陆泱的挣扎强制性地把他的外套脱了下来,不止是孙明辉刚刚握过的那条手臂,另一条手臂同样如此。
他有些哽咽地说:“小陆……我家好像要破产了……”
上过了药,孔代容吻了吻陆泱干燥没血色的唇,对他说:“早点睡,好好休息。”
高侪和孔代容跟着进了厕所,把厕所门关上了。
陆泱对他笑了笑,高侪也下意识地笑了,却觉得陆泱的笑有点冷。
孙明辉感觉自己快爆炸了,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谁,羊羊?说话啊?”
高侪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眼睛红了,他在这里没什么朋友,他和那些人凑不到一块去,在寝室里也被孔代容和高侪压着,名义上是室友,其实和跟班也差不多了,他没有说话的人,唯一能说上两句的,就是陆泱。
高侪被说得下不来台,之前孔代容瞧不起他,但也不会这么直白,他感觉面子上挂不住,讪讪闭嘴了。
“为什么不想说?”孔代容问。
孙明辉发泄过愤怒气顺了不少,又顾忌着陆泱,不敢光明正大地嘲讽赵卓,憋得很难受。
可他够不上格当陆泱的朋友,他有点后悔之前对孔代容和赵卓所做的事情的放任了,如果他没有参与其中,说不定他就能成为陆泱的朋友了。
孙明辉看着陆泱身上的痕迹,沉默了一会才开口:“谁弄的?”
他用手指拭去陆泱脸上的泪水,把扔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重新为陆泱穿上,半搂着陆泱出了厕所,高侪跟在他后面,孙明辉怔怔地站在原地,他知道他再一次把事情搞砸了。
他断断续续地把家里的情况对陆泱说了一遍,讲从前没钱时候的辛苦,讲有钱之后好的不好的种种改变,讲他父母现在每天吵架,他夹在中间因为成绩问题被打又被骂,讲昨晚他妈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疯狂
“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敢说吗?羊羊,你别怕,你告诉我,我帮你收拾回去。”
陆泱点头,把书包放下,书包带子擦过肩膀时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高侪神不守舍地看着陆泱的动作,陆泱发现他脸色很差,丢了魂似的,他问:“你怎么了?”
孙明辉沉着脸把陆泱拖进厕所,脱下他的校服POLO衫,果然,后背和前胸也有被打出来的鞭痕,还有已经变成紫黑色的淤青。
他想到了什么,把陆泱的外套袖子往上撸,陆泱想躲,他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却不想就这样被孙明辉发现。
陆泱点头,高侪也凑过来,他有些不忍地问:“这也打得太狠了……谁打的啊……”
他不想这样的,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孔代容和高侪也惊住了,谁会这么打陆泱?
孔代容看陆泱的这副模样,大概确实是被孙明辉给吓到了,就不再刨根问底,说:“等会高侪拿了药我帮你抹,好得快一点,你腿上有没有伤?”
那天和陆泱讲过的玩笑话成了真,一语成谶。
“没有。”陆泱小声说。
赵卓周日晚自习没来学校,他在周五放学回家时被人套黑袋打了一顿,那些打人的大概是专业的,揍他时避过了重要部位,痛是痛的,到医院又没什么大问题,医生给开了外敷内用的药,连院都没住。
来这么痛?
“没有就好,你睡觉小心一点,这两天大概会很痛……”这句话是显而易见的,陆泱应该已经知道睡觉时是种什么感觉了,不论是躺着还是趴着,总会碰到伤口。
陆泱被藏起来的手臂是被什么东西打出来的一条一条的红痕,有些刚结痂,有些还在渗血。
陆泱沉默着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