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小时候跟着先生学习学问,先生也曾是他父亲的先生,父亲对先生很是恭敬,对小孩儿说这位先生曾救过老祖的姓名,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万万不可怠慢,小孩很听话,发誓要像父亲那样对先生好,要成为先生口中,日后能够扛起家中大业的当家人。”
于是顾珠说:“没有谁,只是在乎,只是觉得不理解,不懂,舅舅你是天下之主,苍生也是您的孩子,我只是觉得舅舅不会真的放任二表哥胡来,所以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只要跟我说了,我放心了就好,绝不会告诉其他人。”
“等到亲人都走了,等到他坐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却形同虚设,等到感受着长辈们曾感受过的那种屈辱和无力!感受其他家丁们的忽视和冷待,他不想再等,他需要做出改变,哪怕让他牺牲一些东西,也在所不惜。”
“上位者,眼光需要放长远些。”皇帝看少年不大理解,或许是理解了但又不赞同,也不劝说什么,而是慢悠悠地跟说故事一样,讲说,“这样吧,舅舅跟你说个故事,你要不要听?”
“只是后来,忽地家中遭遇不测,长辈去了,小孩儿一夜之间便必须坐在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上,开始处理家事,但很奇怪,他其实并不需要动脑子,也不需要做决策,甚至不需要开口说话,家里一切都井井有条。”
“小孩那时候长大了,开始懂事,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也开始读懂了小时候根本不懂的长辈的暗语,他阅读长辈们留下的密信,每一封都在告诉他不要与老先生作对,每一封都在说一个‘等’字,可‘等’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舅舅语言平静,但顾珠却听到这里,听得手在发抖,他原本是绝不信公主娘曾害过自己的,只当是爹爹跟公主娘之间有误会,现在却在皇帝舅舅这里等到了认证,一时无法消化,如鲠在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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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眼下呢?”顾珠颦眉。
顾珠说完,就见皇帝舅舅抿了口茶,能够看见舅舅眼下青黑一片,那是没有充足睡眠的表现,但舅舅这样的黑眼圈跟混帐四伯的黑眼圈性质是不一样的,四伯那是花花肠子太多,专注床上运动,舅舅……顾珠想,舅舅应该是思虑过重。
“再后来小孩儿的姐姐给想了个主意,姐姐对小孩儿说,别怕,父亲说过,家丁里有个顾家,最是忠心。其有个很是优秀的孩子,姐姐要下嫁给那个人,想着以后就让顾家做小孩儿的靠山,谁知道,姐姐嫁的那个人是个人精,不到关键时刻,根本不承认自己有多少本事,毫无什么上进心,只盼望着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惦记着归隐田园去种地。”
“小孩儿起初觉着这样挺好,可后来便感觉出不对,原来那位功高盖主的老先生已经渐渐快要篡夺家里的家产了,之所以还愿意让小孩儿坐在那当家人的椅子上,无非是怕后人辱骂,不愿意背负千古罪名罢了。”
——恩,很好,这男丁一听就知道是后来十三岁登基的舅舅。
——那位先生就是老相爷了吧,原来舅舅小时候对老相爷感情还是不错的。
“那小孩儿就想,为什么自己说什么,好像都是透明人在说话,没有人会听他的,都听先生的呢?他是一家之主啊,就算要包庇一个侄子,应当也不算什么,结果却如此收场。”
——这是当年的义王之子事件!
“小孩过了几年,听先生说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之子造反,但实际上并没有这回事,那位比小孩儿大不少的侄子仅仅是因为手里有着稍多一点的下人,便被先生忌惮,稀里糊涂地斩了。”
“哈,种地,种什么地?!姐姐很生气,她嫁给那个人的目的,是为了躲回掌家权啊,既然如此,不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让那人帮忙,就换一种手段。姐姐给那人生了个孩子,那人很喜欢,喜欢得曾呼朋唤友摆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来庆祝孩子的出生。”
“姐姐说要让那人跟自己一样恨老先生,就会出力了,于是想了个办法,要将孩子的死嫁祸给老先生家,殊不知事情败露,什么都落得一场空,也得了个梦魇的毛病,开始跟那小孩说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顾珠听到这里,感觉皇帝舅舅说得十分简略,或许还美化了自己不少,因为按照娘亲恨老相爷的那种地步,绝对在舅舅登基之前就一块儿发誓要从老相爷手里帮曹家躲回江山的控制权。
“要说那故事的开始,是一个小孩儿。小孩儿家大业大,可惜家里人丁凋零,长辈又因为劳作,身体不好,所以很晚才生下那嫡子男丁继承家业。”
更何况一般这种时候,讲故事的人所说的故事都是真实发生的事件,跟‘我有一个朋友’中的‘朋友’其实就是自己一样。
“我想听。”
皇帝凝视他的外甥,看得出来外甥说的是真心话,便也不绕弯子,笑道:“是的,天下都是朕的孩子,所以你只需要相信,舅舅做什么都是为了让大兴国祚绵长,就可以了。”
顾珠一向最爱听故事了,不管是大饼爹的过去,还是娘亲的过去,哪怕能窥见一点他爱的人他所不知的一面,都是他的兴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