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总戎处置得井井有条,廷式不过萧规曹随,有何辛苦可言。”
“老朽一介武夫,怎敢比肩先汉相国,纵有一二陋俗旧规,也是世易时移,早已不堪再用了。”李祥淡淡言道。
你个老梆子,刘宪听了简直想要跳脚骂娘,待要反唇相讥回口争辩,旁边丁二却是不耐。
“行了吧,我的老二位,客气话咱回头再说,处理公事要紧。”
丁寿揉着发酸的膀子直趋堂上,与左右安坐的葛全、安奎等人打了个招呼,便毫不见外地一屁股霸占了公案后的高背官帽椅。
堂下无处可去的刘宪嗔目瞪着这小子,“但不知缇帅登门击鼓,所为何事?”
“来呀,给李总镇搭个座儿。”丁寿不搭茬,直接吆喝起抚衙亲军来。
刘宪的心火‘腾’地窜起,你小子真不拿豆包当干粮啊,占了老夫位置不说,连搬椅子都只管李老头的,老子这么大活人看不见么!
还没等刘宪发作,慢腾腾进来的李祥便摇头摆手,“老朽戴罪之身,这座便免了吧。”
“老元戎,这话从何说起?”刘宪奇道。
“鞑子叩关而下,罪臣有备虏不严之罪;诸军心力不齐,救援迟缓,罪臣有督促不力之过,凡此种种,请缇帅一一记录在案。”李祥丘壑纵横的老脸尽是诚恳之色。
“咱家身为宁夏镇守,也当一同请罪。”下首葛全站起接口。
“二位言重了。”丁寿身子缓缓后仰,靠在椅背上悠然自适,“宁夏军务糜烂,皆因粮秣亏欠,供应不足所致,李总镇闭门谢客,不晓俗务,葛公公监军不与钱榖,纵有小错,何罪之有!佥宪以为呢?”
“老夫以为什么?几位自唱自和,已将话都说尽了,老夫还有何话可说!”刘宪切齿冷笑。
丁寿身子探前,“如此说来,佥宪认罪了?”
“认罪?”刘宪两手一摊,脸带嘲色,“老夫何罪?”
“身为抚臣,事误失机,以致鞑虏犯边;执掌军务,明者趋兵御敌,却暗嘱霍忠坐视不战,妄掘死夷首级邀功;牧守一方,宁夏仓场弊端重重,管库官吏上下其手,侵吞挪用,军无足粮,士无战心……”
丁寿轻轻敲打着公案,剑眉斜扬,“佥宪,这些还不够么?”
“前番说过,若说督理不严,堡寨失守,本官分管军务,自承有失,至于缇帅所说霍忠一部之事,其属已达东岸,查无实据,便是彼等行径真如大金吾之言……”
刘宪昂首直视堂上,“又有何证据是受了本宪指派!”既然这帮人已打定主意冲自己来了,刘宪也不介意扯掉彼此间那点脸面。
“那仓场亏空又如何说?”丁寿目光锋利如刀,直刺刘宪。
“所谓仓场亏空,安给谏与张侍御查盘也有些时日了,何不请教这二位?”
安奎脸如火烧,顿时拍案而起,“刘廷式,你休得猖狂,真当尔等官场勾结贪墨之事做得天衣无缝,可瞒天过海么!”
“给谏身为言官,大可风闻言事,本宪也不虑官场风评,可宁夏千百同僚一心王事,清名可容不得你任意诋毁。”刘宪面对气急败坏的安奎,环顾四周,从容应道。
“此言大善,给谏大人一字千钧,所言所行当三思而行,勿要殃及无辜。”通判董全低眉垂目,细声细语来了一句。
“我等粗人脸面虽说不值钱,可也容不得旁人随意泼脏水,这事要不说个明白,丁某人个不答应。”丁广也横插一杠。
有这二人带头,堂上堂下顿时一片附和,七嘴八舌乱成一团。
“你们……”安奎被气得脸色发青,转首道:“缇帅,且将安某题本示之。”
面对堂上乱嗡嗡的声音,丁寿好整以暇,招手让堂下申居敬将手中包裹呈上,取出一物,清清嗓子道:“吏科给事中安奎、监察御史张彧联名请奏:查盘宁夏等卫粮草,参奏宁夏等卫指挥千百户等官丁广等一百三十余员……”
原本嘈杂的大堂顿时阒寂一片,尤其丁广更是愕然。
丁寿不理众人,又抽出一个奏本,继续念道:“工科给事中吴仪奏:查盘宁夏等处弘治十五年至正德二年所请马价盐课银,有挪移侵欺情弊,因参巡抚宁夏右佥都御史刘宪、巡抚狭西右副都御史杨一清、苑马寺卿车霆、管粮佥事贾时、平凉卫指挥使赵文、宁夏右屯卫指挥同知周冕、左屯卫指挥使沈瑁、前卫指挥使杨英、宁夏卫指挥佥事冯钺、陈珣、百户李茂、黄雄罪……”
堂上寂静得落一根针都可听见,被点到名的众人脸如死灰,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了依旧云淡风轻的刘宪。
丁寿咂咂嘴,“贾时和李茂两个倒霉蛋参不参也没什么用了,这两个孤魂野鬼估计正在阎王殿里喊冤诉苦呢,是不是啊刘大人?”
刘宪点头,“这份奏本写的时间早了些,难免跟不上变化,难得缇帅还带在身边,不过相比安给谏那本墨迹未干的奏本,丁大人手中怕还不止于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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