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枢密使是个操心的差事，你往后要多用些心思。还有宫里宫外，你都得管起来。明白了吗？”
长兴坊。凉州武馆外。
程元振等人原本没这个心思，但被他挤兑得下不来台，只能硬顶。
李辅国怫然道：“那要你们这些枢密使做什么呢？你们仔细商量，拟好了再报给咱家。”
“侄儿也不想的，”鱼弘志满脸鼻涕眼泪，泣声道：“可王爷发了话，若是不从，便灭我满门。”
“小仇啊。”
殿内安静下来，只剩下李辅国手中铁球摩擦的轻响。
仇士良几乎笑疯，代表众人禀道：“绛王李悟乃太皇太后所出，身份贵重，以叔代侄，亦是正理。次则安王、陈王、江王。”
鱼弘志畏缩地说道：“把玄机送给王爷，大哥也点了头的。”
李辅国声音响起，“皇上龙体若是难见起色，咱们也得早些备个章程，免得到时候乱了手脚。”
鱼朝恩狠狠给了鱼弘志一个耳光，“混账！”
李辅国点了点头，“便依着你们的意思办吧。不急，说不定皇上又好了呢？剩下的还有一桩：那些乱党的处置。这事我就不问了，你们几个商量。”
霍仙鸣、窦文场先后出言缓颊，但话里话外，明显偏向程元振一边。
说着李辅国站起身，在几名随从的扶携下，颤微微往殿外走去，然后又停住脚步。
“唔，太皇太后想见见他的重孙玄孙了，让陈王带着孩子们来一趟吧。”
“新君未立，就说短命了？程枢密使，这意头可不好啊。”
话没说完，仇士良便道：“太皇太后尚在，岂能弃嫡从庶？”
几名太监面面相觑，又小心去看李辅国的脸色，心里忍不住打鼓。
“护国天王寺。”鱼弘志小声道：“从太液池往北，都是王爷的人。若无王爷手令，连只蚊子都飞不进去。还有……”
程元振知道，这是给自己下马威，自己若是服软，往后就被他骑在头上，拉屎拉尿，动辄得咎。
“愚也有愚的好，心存敬畏，不至于胡来。朝廷的事交给你，我也放心。”
“啪！”
程元振等人气沮心怯，不敢再跟仇士良争执。
鱼朝恩厉声道：“你把玄机送到哪儿了？”
“你呀，办事不惜力气，可有时候终归有些愚了。”
说着李辅国往后一靠，闭目假寐，
“哎。”鱼朝恩应了一声，笑容却有些发苦。自己
四人吵成一团，忽然间叫嚷声一止。
和霍仙鸣也愣了片刻，回过神来连忙拜谢。左右神策军中尉，那可是大权在握，实打实的新贵。
“穆宗短命，敬宗暴毙，今上如今又染了重症，若是再来个短命的，咱大唐还经得起折腾吗？”
鱼朝恩面露杀气，狠狠踹了鱼弘志几脚，然后甩袖而出。
“仇公，”霍仙鸣道：“元振兄不是这个意思。”
最后程元振头一个开口，“先帝嫡脉无非两支，一是穆宗皇帝，二是绛王李悟。穆宗皇帝这一支子嗣众多，除了敬宗、今上，还有江王李炎、安王李溶，孙子辈的有陈王成美。若是不论嫡庶的话……”
仇士良咬住程元振的话柄，死不松口，翻来覆去就一句：宪宗皇帝嫡子嫡孙尚在，太皇太后还在宫里看着，哪里轮到庶支入继大统？
仇士良鼻中一酸，嘶声道：“小的明白！”
一众权宦齐齐跪倒，“恭送王爷，王爷万安。”
仇士良脑中“嗡”的一声，几乎没听清王爷后面说了些什么。
虽然是观军容使，管着朝廷的兵马，但王爷塞过来两个心腹，说架空就把自己架空了。
“老鱼脚跟一向站得稳，暂时就先不动了。”
霍仙鸣头一个反应过来：上了仇士良这厮的恶当！瞬间大汗淋漓。
刀光霍霍，犹如惊涛。一名披发的贼
程元振道：“王爷尽管吩咐，小的们都听王爷的！”
鱼朝恩没有参合他们几个的争吵，只拿眼角去觑视鱼弘志。可鱼弘志畏畏缩缩地低着头，不敢与他目光相接。
“二来呢……”
鱼朝恩明白，这厮是靠不住了。这会儿李辅国将他几个心腹放出来，公然接手政事、军务，此举绝非寻常。以李辅国的笃定，何须放到明面上？他这么做，倒像是在交待后事……也许传言不假，王爷确实是在谋划夺舍，不然以他的老辣隐忍，岂会如此急切？
仇士良这无鸟的贼厮如此狡诈阴险，故意丢了个钩子，当着王爷的面跟自己争吵！若是以往，三人抱团自是应该，可眼下是什么情形？一个枢密使，两个神策军中尉！这要还抱成一团，落在王爷眼里该怎么想？
仇士良拜倒在地，颤声道：“王爷。”
“王爷教训的是，小的记住了。”
接着窦文场和程元振也省悟过来，各自一凛，心下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