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年吃了一惊,“没想到我爸对寻求你……的意见。”不止一次,父亲开门见山地警告他不要对宋蘅透露太多知治的事情。每次他的态度都是不置可否,因为他和宋蘅的相处方式就是,无论是什麽事情,一方不说,另一方就不问。既然他们都相信对方不会伤害自己,那就没必要洞悉对方的一切,人啊,总归有自己懒得说或者不想说的事情。
“几好玩。”宋蘅扭好眼药水的盖子,低头蹭了蹭他的鼻尖。“我们等下什麽时候去接Azure?”
“是挺难以置信。”宋蘅拿起ipad穿著拖鞋,“哒哒”地走到电视机前跪下,摆弄了一会儿,“不过老实说,伯父对我肯定还是有所保留的。”她站起来,按了两下电视遥控器,然后把安置在牆角的那卷瑜伽垫拉出来正对著电视铺好。
“范围应该再扩大一点。我的建议是让政府相关的监管部门介入调查,但是伯父还是有点犹豫不决,毕竟知治现在的名声够狼狈了,而且有些事情……你懂的,不能让人知道。但我还是觉得,把那个死人头找出来最好,这样一来对公众有交代,而且政府可以合法地调查银行流水这些数据。我的作用嘛,就是给规避风险的建议,律师除了会挖事情,还会藏事情呢。港交所其实也盯上了知治,我总归还是可以帮帮忙的。”
“看情况,根据你姑父手下的人核算,儿童特效退烧药的原料成本是一千八百二六万,而按照起诉人提供的药物鑑定报告,最终使用的原料成本可能不过六百万。这麽一大笔钱肯定不是□□all potato吞得下的。”
宋君年从善如流,一隻手箍紧了她的腰。
小时候每次被姑妈卡住脖子滴眼药水时,他也是这样死死抱著姑妈的腰,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本能地抓住离他最近的东西。而姑妈也会像宋蘅这般,轻轻地拍拍他的脸,柔柔地朝他的眼睛吹一口气,彷彿这样能把眼睛附近的脏东西吹走似的。就在那滴药水和眼角触碰的那一刻,一小滴亮晶晶的液体沿著鼻侧流下来。
“我爸已经开启了对生产部和採购部的调查,部门负责人是重点调查对象。”
“Ralph,我来吧。”宋蘅暂停了视频,一两步跳上沙发,夺过眼药水,搂住他的脖子。
钟佩悟之前告诉她契妈搬去和Uncle Song住了,小姑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以为契妈搬了家而已。后来某一天夜晚,她不知怎麽地,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不能再和契妈睡了,委屈得哭了整整一夜,弄得钟佩悟哭笑不得。但钟佩悟是个通透的人,明白宋蘅和宋君年同居之后,Azure自然不应该凑过去当个电灯胆,便没把这件事说给宋蘅听,还不许Azure向宋蘅抱怨。若不是上午在超市碰到了Azure的亲姑妈,对方在閒聊中说起Azure的反应,宋蘅
“你打算怎麽查?”
“不无聊,”宋蘅摇摇头,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著他,“你姑父想让我帮忙调查到底是谁吞了採购的那笔钱。我可能明天跟你回去,就凭空多了个顾问的职位。”
公室还挂著个名吗?你回到上海,按照正常的上下班时间蹲在那裡,要求杨棋事事向你秉告,就像他对伯父负责那样。能挑刺就挑刺,反正要让他意识到你的存在,转移他的注意力,姑父才有馀力去查他。这个杨棋是在知治上市之后上位的,而你自那时起就更加不管知治的事情,他很可能没把你放在眼裡。开视频会议的时候,他跟在现场的董事都有互动,唯独把你当空气!你提出要主动加多赔偿,这个杨棋可是死咬著不肯鬆口,坚决要按法院的判定的赔款数额进行赔偿,一分钱都不多给。你要回去,要让他知道你是知治的第二大股东,对他的去留有相当大的决定权,这样受害者才有可能如你所想得到更多的赔偿。”
“他是只老狐狸,不过这次,老狐狸栽了个跟头。”宋君年看她已经在跟著电视扭腿了,便也打开自己的ipad看看新闻。
“下巴再抬抬。”宋蘅伸出中指戳戳他的额头,“手松一下,我快被你勒死了。”
电视调了静音,一时间只有那只被旺财左舔右舔的塑料球发出和地板摩擦的声音。宋君年上南华早报看了几则香港本地的新闻,忽然觉得眼睛乾得发疼,就从茶几底下摸索出眼药水。说来也奇怪,他一个眼科医生,却不喜欢滴眼药水。他明明已经睁大了眼睛,但就在药水滴下来的那一秒,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就像是人在面对危险时的本能。
“那你在上海不会很无聊吗?”宋君年用手指捲起宋蘅的一缕头髮,问道。他知道宋蘅说的是对的,他昨晚开视频会议时恨不得把杨棋从屏幕裡拉出来吼一顿。除了赔偿数额,他对杨棋提出的解决方案也很不满意。受害儿童的家长其中一个诉求就是要求知治承认自己是为了压低生产成本故意减少药物裡面的有效成分的。但是目前,按照杨棋的处理,是死咬著不承认。他的理由也很充分,一旦知治承认自己是无良商家,知治从此及失去市场信心。道理的确是这样,可宋君年心裡就很不舒服。明明事实不是这样的,父亲根本不可能允许这种偷工减料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