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媛的船也在这个之中,船夫已经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他们的头顶上是雨一样飞过的响箭,无数蜡烛在水面上流淌,有的熄了,有的还烧着,撩起黑烟与刺鼻的香气。后边的船在划桨后退。王子命令将猎豹和狮子放出笼子,猎鹰凄厉的鸣叫撕裂天空。奴隶们跳下河,向船后游,减轻重量,加快速度。姜媛奔向船头,听见图特摩斯冷静清脆的命令扩散在河水上方:“前面的人注意,将船淋上烛油,点火!跳水!”
姜媛后退了两步,才意识到那支箭差点射穿她的鼻子。她侧头看了一眼,图特摩斯按下手中弓箭。她点点头,拉起裙子,向船尾飞奔!
这个答案出来的时候,整个船只上方的空气为之一近。未来的法老坐在船的正中,四周跪满奴隶。他手边还抚摸着一头毛发向下滴水的猎豹,后者想来已经很习惯这种场景,舔着嘴打量面前瑟瑟发抖的士兵,掂量该往哪里下口。阿巴尔在姜媛身边发出无声的嗤笑,他在的地方更诡异,凭空落下一片水渍。图特摩斯道:“你说的是真的?”
他们都感到船头一沉,看见一节死亡的黑色拽着船头,而他们失去了平衡向后倒。这只是侍奉祭司的移动行所,船上没有安排士兵,两名侍女已经脚步不稳地跌下船去,扒着船沿大声哭叫,剩下的腿软得跌倒在地,或者四散奔逃。姜媛利落地冲过去,将手边的东西一推,也不管是蜡烛还是神像地向鳄鱼丢去!她叫:“阿巴尔,命令点火!烧船!马上!”她弯下身,用力拉扯侍女,阿巴尔跟在她身边,将命令转作埃及语大声呼喝。
阿巴尔的胳膊一勒,差点把她压死。他喘息着说:“我真该去学学游泳。”对啊,要不是姜媛被勒住脖子涨得脸通红,真想回他:“你在巴格达和亚历山大港白待的?”
埃及盛产蜜蜂,上好的蜜蜡家家户户必备,在王子与祭司的船队中更是有点燃彻夜不息的芳香巨烛,与人同高,比人合抱。它们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倒下来,带着奔腾的火,在水上急速燃烧。阿巴尔道:“有东西上来了。”姜媛也已意识到图特摩斯的用意,喊道:“点火!”
“那不可能是误入。”图特摩斯冷冷地道:“没有这种误入能深入到让船队搁浅,他是受人指使!将一切注意到的反常都说出来,若有查实,赏赐一袋金币。士兵连升五级,奴隶则放他自由。”
她觉得阿巴尔和她一起落了水,仓促之中拍在水面上让人眼睛都睁不开。虽然只是蜡烛和火把的火,似乎冰凉的河水也能传来令人不安的热度。她踩在水里,还是接连呛进去好几口,咳得惊天动地。阿巴尔不大会游泳,水鬼一样在水里拽住她。在这种时候,看不见就一点也不是什么好事。她艰难地摸索他的身体,将他的重量移到自己身上,划水向前,又命令他:“放松!”
空气仿佛在火中爆裂,姜媛眼一花,侍女已经水淋淋地立在她面前。关键时刻,是阿巴尔出了手。她立刻转向船边的纱幔火油,撕扯和推倒摆设。烛油和碎裂的瓶罐部件都散在甲板上,将半只船隔开,还没来得及去找火,隔空一支火箭凌厉地射来,猛地腾起的火苗差点烧到她!
跪在地上的士兵瑟瑟发抖。他是王子的副卫队长,肩负重任。图特摩斯问,他的脸色可是够难看的。“你知道你这是在指认我的母亲,埃及王太后,拉神之女,伟
这里的芦苇较稀疏,看不出来。她向后看,似乎能影影绰绰看见宽阔的河面。“和外面差别这么大怎么分不出来?”
姜媛不想说噩梦中的情景,她的一身冷汗现在才开始慢慢凉透,凉得刺骨。她听不见一点外界的动静,如果阿巴尔不叫醒她,她有可能在睡梦中被鳄鱼咬死。她试图找到阿巴尔的眼睛,对视一眼,不过这时才想起来,他根本看不见。图特摩斯已经开始下令撤退,太深入的船已被放弃了,另一部分被命令在水上横成一线,换取生命的缓冲。他是王子,人们本能地服从他的命令,直到他们发现自己被留在原地,面对再次袭来的鳄鱼,哭喊声顿时响彻天际。
姜媛裹着毯子,喝着热奶,作为地位仅在他之下的祭司,看图特摩斯的表演。很快有人七嘴八舌地交代自己看到的事,船夫近来突然暴富,常去喝酒,底比斯的朋友时常来往,最终有人指认那是王太后宫中的一名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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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太晚,大家都睡着了。”阿巴尔道:“我叫了你很久。你睡得真死。”
图特摩斯一边命令船继续后退一边让船夫放下船桨,人们奋力向生的希望游去。当姜媛精疲力尽地爬上甲板,腿才开始感到抽筋的剧痛。她回头看了一眼,她总算不至于惨死在火中、河中,或者鳄鱼嘴下。
他们心有余悸地退出很远,直到船停泊在尼罗河中。神庙就在前面不远,伫立在小小山坡上的小点,据说再往前行驶一个上午即可到达。但他们停在河上,幸存的人们开始追究罪魁祸首。那个带人搁浅鳄鱼滩的船夫已经成了鳄鱼的口粮,剩下活着的人开始竭力回忆交代船夫的一举一动。事后回想,船上的熏香甚至若有似无地散布着一种香气,那种气味绝不可能在船上用,因为那有可能使鳄鱼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