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凡自广袖之中取出一个早就备好的白瓷瓶子,知道他或许需要,没想到是真的需要。浩凡把白瓷瓶递给黎雪晗,道:“此乃鸳鸯散,可拌入茶水,喝了便会昏睡,醒来,便什么也不记得了。”
景云宫有佛光笼罩,南宫凌进不来,黎雪晗不知道。他站在高处,看着南宫凌脚下堆积的红梅花瓣,看着他的雪白衣摆被风吹起,青丝飞舞。他想,外面一定很冷,他希望他可以先回去。但他等了很久,南宫凌一直屹立在那里,像生了根的孤树,一步都未曾移动。
日光渐收,天帝眸中的色彩暗了下来,黎雪晗道:“如果我跳下回首崖,父皇是不是就能得救了?”
屋外下起了绵绵细雨,黎雪晗看了窗棂一眼,不敢过去看梅花树下那抹孤独的身影。他一边流泪一边编着手绳,三天未曾合眼,泪水落在红肿的指尖上,没入玉绳之中,每一条都镶着思念,镶着难以割舍的情感。
天帝拂袖而去,天色渐暗,黎雪晗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越来越淡,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浩凡提着琉璃莲花灯站在门外,柔声问道:“大殿下,天快黑了,不回去吗?”
第50章 不舍
黎雪晗走到窗棂边,屋檐上的光影在他脸上投下一格一格的影子,影子落在脸上,于眼眶之下,像一道泪痕。黎雪晗透过半透光的琉璃窗,看着景云宫门口伫立的白色身影。南宫凌站在那里,在那里等他。
帝还是南宫凌,他都不想他们因为他而牺牲。
王冬看着他一副即将踏入棺材的模样,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替他把浩凡叫进来,捧着装满一百条手绳的玉盒和钥匙走了。浩凡这三天一直守在门口看着他,看他一边编手绳一边哭,已然猜到了他的打算,轻声问道:“大殿下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梅树底下的南宫凌似乎感受到了黎雪晗的目光,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却未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黎雪晗蹲在窗棂底下,捂着嘴默默地呜咽,他已经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等南宫凌的生辰过后,他就要离开他了,再也不能见他了。
黎雪晗望着琉璃莲花中飘飘摇摇的油灯,吸了口气,道:“浩凡上仙,我可以在这里住几天吗?”
这三天,黎雪晗编制了一百零一条手绳,作为南宫凌往后一百年的生辰礼物。墨水滴在宣纸上,黎雪晗想给南宫凌留一封信,却一个字都写不出。酸涩的眼泪滴在纸上,晕开了墨汁,就像他们的未来,已经一片空白,再留多少的话语,终是情深缘浅,又何须再留?
黎雪晗将一条手绳收进怀中,把另外一百条五颜六色的手绳一条一条小心翼翼地收进玉盒中,合上盖子,落了锁,就像把心也锁了起来。他对南宫凌的那份情,只能埋葬了。黎雪晗将盒子和钥匙交到王冬手上,嘱咐道:“以后每一年的十月十五,请你帮我抽取一条手链,放在连理宫寝室门前……这些,应该能送一百年吧……有劳上仙了……”
风吹动地板上的红梅花瓣,再艳的花朵,终会凋谢。浩凡望着他半晌,叹了口气,点了个头,默认了。
黎雪晗落锁的手一顿,火光映在脸上,泪痕一道道的,眼睛都哭红了,像一缕迷失方向的孤魂,无力地抬起头道:“是吗……”
王冬站在桌案边,难得没有嬉皮笑脸,他看着黎雪晗如今的模样,想起了当年柳青失恋时的样子,终是不忍心,酝酿了很久的话,又不知该说不该说。良久才道:“你走了之后,他看见这些,会更难过……”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他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啊……总得给他留点什么不是……
“啪”的一声,黎雪晗清丽的脸上多了一道红痕,当下怔住了,天帝望着自己扇了黎雪晗的那只手,也愣了愣,低沉的嗓音道:“朕死便死了,你不许去那个地方!”
黎雪晗手好酸,连收拾桌上的断绳残线都有些费劲,浩凡帮他卷着剩下的玉绳,缠了好几圈,听他柔弱的嗓音道:“不知这世上有没有一种东西,吃了可以让人忘记一切……”
黎雪晗握着白瓷瓶,双手明显颤抖,是编手绳编到过度疲劳导致的。他握紧白瓷瓶,指腹针刺般的痛,却比不过心间如万蚁吞噬般的疼。他走到窗边,月色底下的那抹白色身影从第一天一直站到现在,历经风吹雨打日晒。南宫凌站在那里等了他三天,但他却铁了心不见他,真是太坏了。
心中一阵酸楚,愧疚和
浩凡默默点了个头,点亮屋中的油灯,转身离去了。
浩凡上仙依照黎雪晗的吩咐,送来了一箱子的玉绳。南宫凌的生日在四天之后,黎雪晗想为他编制一条如意手绳,保他平平安安。案上油灯炙热燃烧,黎雪晗编完一条手绳,想到那些无法实现的未来,又流下了不舍的泪水。以后的生辰他都不能陪他过了,再也不能陪着他一起游湖看星星了,不知道他一个人睡着会不会冷,会不会不习惯……
黎雪晗眨了下眼睛,抬起头,眼里满是悲凉,声音很沉,失去了以往的清亮,低低的,像午夜的风声。他说:“所以……我若跳下回首崖,父皇就能得救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