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空空荡荡,仅有方桌与床榻。戏子瘫坐在方桌上,双手把玩着早已干涸的rou块。名贵的玩意早被他损毁,戏子疯疯癫癫,哪有备受圣宠的模样。
薛凌海挽着衣袖,赶至偏殿时,戏子空荡的双目还在向下淌血。听到房门开启的动静,他下意识抬头,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球正被自己抓在掌心,颇为厌烦地嚷了句:“谁啊。”
薛凌海朝后摆手,后面跟的小太监刚要说话,薛凌海摇头。小太监这才后退两步。哪知薛凌海进了门便将门阖上,给他再大的胆也不敢上前偷听。小太监哆嗦着差点跪下,只得打起百般Jing神远远听着门内动静。
“崔先生。奴才薛凌海,来伺候先生。”
“先生?已经很多年没听到这种称呼了。”
已无法视物的戏子状似茫然,很是艰难地将头面摆正,做出幅正对薛凌海的模样。他的角度有些歪,薛凌海朝旁侧挪了几分。
偏殿并无柜橱,丽嫔对他离开娇骂几句,倒没拦他。临走前嘱咐了句,让薛凌海替那唱戏的收尸,薛凌海是半点没敢当真。
“奴才给先生传太医。”
“别白忙活了,唤不来的,”戏子随意扯着衣料擦拭血珠,将手中攥了半晌的rou块弃置,“你是叫,薛凌海。我听说过你。”
那rou块在地上滚了滚,薛凌海余光一瞥,沾了污浊的血瞳仁正盯着他。劳累数日,疲惫不堪,迷蒙的神智被吓得一颤。这一吓,让薛凌海方才准备拿金疮药的手一顿,将袖中糕点捏成碎块。
“你是那个……殉什么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嗯?你带了吃的?”
原本瘫坐的戏子双腿盘起,坐正身体朝前伸出手。薛凌海肚腹也正饥饿,见他又伸了伸手,作势将糕点递了上去。
“不成型了。”
“无妨。”
言鹏山被请进偏殿时,戏子囫囵塞了三块糕点,正在细品碎渣。他被小太监一通乱糟糟的话激得大脑混沌,进门后见到挂着两行血泪的戏子又惊又惧,只手捂着佩刀。
“又是谁啊?”
戏子嘴里还有食物,不过现在较薛凌海进门时平静了不少。薛凌海朝他作揖道:“被丽嫔娘娘赶进来的,您受累忍他会。”
言鹏山这才注意到薛凌海,知晓对方替他掩了麻烦。他忙靠在门边装作死尸,大气不敢喘,生怕这位传闻中生吃猴儿的戏子把他撕了。
“丽嫔啊……”他嘟囔了句听不清的话,薛凌海没问,戏子也没再重复。
只言鹏山一人,三更半夜,对着地上的眼球发怵。他一颗心中满是懊悔,方才为什么听了小太监的话,说要执行侍卫的职务。他的职务根本没有巡视妃嫔住处。
“薛凌海啊薛凌海,太子既替你讨了名,你怎么还在宫墙里待着。”
“崔先生言重了,太子行事稳重,不缺一介奴才。”
“真听不懂还是在跟我耍字眼啊,”戏子拉长尾音,话未完打了个嗝,这才想起对方的好处,住了嘴,“算了,朝你那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德行。”
旁边的言鹏山为了躲避同眼球对视,只好将视野凝在两人身上。戏子面容太过惨烈,素色衣衫挂了几条血迹,他强迫自己朝薛凌海看去。
方才的惊恐散去,半垂着头,奴态的太监毕恭毕敬。没有像旁人般称呼戏子为主子,仍唤他崔先生。窗外漏进几寸月光,映在他脸上,当薛凌海抬头回应戏子时,言鹏山看见了他的全脸。
面容清俊,是能让记住很久的样貌。许是连日疲累让薛凌海把权时的凌厉散了不少,言鹏山脑海中滚了几圈薛凌海的名字。对方看着眼熟,他在舌尖咂摸了几遍,这才想起刚进宫时的初遇。
薛凌海倒是没注意他,跟戏子来回几番拉扯。
“崔先生住处需要添置些东西吗?”
“都是圣上的狗,哪有福气添置东西。”
他朝外摆手,让他们早点滚。
走之前,薛凌海还是把金疮药留给了戏子,让他顾惜自己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