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她悠悠醒起,昨晚大醉,石台上的事情忘了个干干净净,心头却不知是为了什么,还隐隐伤着。药房厅堂,还未见何列,倒是洛青已坐在内,脸色亦不知为何沉着。
不苟言笑的他,一派清冷威仪。
「三哥。」她缓步走进,揉了揉发涨的头脑,落坐桌边。
洛青瞧着她,问道:「头疼?」
星宁夕点了点头。
洛青起身,盛了些花草,冲茶递在桌上,又面对她坐了下来,故作严肃道:「喝吧,醒醒神。你大概不知道你喝了爷爷几个酒坛子。一个女孩,月黑风高,跑到外头醉得不醒人事。怎么星前君主什么都教你,就心机没教你半点。你听好了,尔后不准这般任性喝酒,尤其我不在的时候。」又道:「还有,除了这个屋檐下的人,任何人给你的茶食,都得试过。你如今行迹江湖,不能没半点顾虑,我看得让辰昕教教你。」
星宁夕端过茶喝着,两只眼睛在氤氲烟后回望平时少话,如今却一脸严肃又啰嗦异常的洛青。像她父亲严厉,又似她师兄般唠叨。她不禁生起一种叛逆的心思,咕哝着:「三哥,你今日管得事可真不少。」
洛青闻言,沉沉神色又青了一层,恼道:「你十足天真,还这般满不在乎。你自己不小心,我也保不了你。」
星宁夕见他不过听了一句便着恼,想他很是在意,忙端了个亲切神色,赔笑道:「三哥谢谢你。你说的,我都明白。昨晚是我触景伤情,有些大意了。」语毕,抬头望着洛青,轻松笑道:「三哥,讲些别的吧。昨晚的姑娘是谁,她才气纵横,跳起舞来煞是好看。」
洛青闻言一楞,道:「她是兰台著名的歌ji,如今也是兰台城长的儿媳。」
其实,他觉得寒露艳气太重,不若星宁夕舞姿清灵动人。
看着她一双眼盯着自己瞧,想起昨晚自己有些忘情踰矩,虽说她不知道,他仍是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他别过眼,转移话儿道:「你懂琴么?」
他那么一局促,倒轮星宁夕一愣,想这洛青提起寒露,竟有些特别,自己随口一问,该不会便这么巧碰了他伤情事。
她忙顺着他话,回道:「听得多,弹得少,从前森门制琴弹琴,花门习歌善舞。三哥弹得一手好琴。」
闻言,洛青一笑:「是么。那么择日,我为你弹弹。」
星宁夕又一愣,他可调适得真快,只依他道:「好。」
木阶响起脚步声,辰昕下了楼道:「阿青,走了」
洛青点点头,又道:「宁夕,我们北上岱山势在必行,夜阑那儿很是吃紧,你能不能帮忙多备些药品,各类创药、丸丹、粉剂、水药、都少不得,看能不能尽早送上一批。」
星宁夕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洛青看着她,又想起她刚刚那满不在乎的神态,决定等会儿,便让何列将药房的酒全锁得干净。
辰昕赴库房同山藤打理兵器,洛青独赴大堂。长老们不在,却见寒露站在他桌边,着手研墨。一愣,道:「你怎么在这儿?」
寒露抬起明眸,笑笑:「眼下我不来,是不会有人自个儿来看我了。不过出了趟门,怎地和姊姊如此生疏?想来是和你带回来的姑娘有关了?」
洛青未答她话,径自坐下拿出纸笔、欲接过墨条道:「我自己来。让赵大哥知道你在这,又要不快了。」
寒露一笑,俯身抵桌,明艳的秀眼凑到洛青前,纤纤两指勾上洛青的脸,道:「我便见见老朋友,他有什么好不快。何况他这出了门便是一年半载,我不管他,他倒管我了?」
洛青一僵,身子忙往后退去。
「三哥!」星宁夕喊声自后门传进,道:「你的卷子都搁在案上,我帮你。」她脚方进槛,那角度,见不太着洛青神色,却见寒露一双眼,秋波送情,一身妖娆倚在洛青案上。
她呆愣半晌,怎又叫她撞着这桩情事。
洛青一向清淡持重,她还未曾想过在他这儿会见着如此艳景,又此景,岂不对上了她早先一翻猜臆?
罪过罪过,怪不得三哥至今还未娶亲,该是还惦记寒露姑娘的缘故,他们俩相见约莫万分难得,却叫自己打岔了。
她忙将卷子放上桌,一派歉然神色道:「我帮你送来。对对不起。」说着急急转身离去。
洛青一呆,她那对不起究竟是想成了什么,他起身欲追,却让寒露一把拉住。
寒露笑道:「让她去吧。你难道不想明白她心意么?让她去想想。」
洛青抽手回身,恼道:「你,别再到这里来。」
寒露浅浅一笑,道:「还是年少的你可爱,单纯无羁,一杯黄汤都招架不住,你可能想忘了,我却牢牢记着。」语毕,嫣然转身,兀自去了。留下洛青,茫然呆站原地。
当晚,星宁夕自药田回到小屋,月已升在地平上方。一进门,有点惊讶洛青坐在小厅桌边,手撑着头闭眼养神,显然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