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没有空,我亦可时时去宫中找你。
颇黎打了个哈哈:啊,司宾寺可是人多嘴杂的地方,知道这些个故事并不奇怪。李中郎不知道么。
她不理他的信口胡沁,带着他朝宫外走。此时已是宵禁时分,若是没有南北衙的军令,谁也不能出宫,她只能好人做到底,带他一同出去。
李崔巍一宿没睡,正在院里练字。地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字纸,却都是《清静经》。见她回来,他抬头梦游似地看了她一眼,却一言不发。只是在她经过他身边时,开口问了一句:
她散开头发,兀自打水去洗脸:是。
她回头,恰好他也在看她。那双瑰丽的碧绿眼睛仿佛能读懂她的心,让她不由得恍惚了一瞬。
容姑娘若是不信,可以试一试。
过去二十四年,是太平糊涂了。从此以后,阿兄不必再照拂太平,你我各行其道。
李家的天下,不是买卖得来的么。
她正胡思乱想着,颇黎的声音却在耳边响起:
身旁的颇黎倒是极淡定,拍着她后背帮她顺气:
大街上空无一人,唯有飞雪飘扬。他们骑着马,好似行走在幻境中。
她抬头时的神色坚定狠厉,俨然是第二个武则天。她最后深情地看了他一眼,那庄严的脸色上现出一丝柔情,如同面具裂开一道缝。
李知容与颇黎无意间撞见了这惊天的宫闱秘闻,连忙抄近路匆匆赶回了梅园,又七拐八拐回到了丽景门。站在宫城与皇城的交界处,李知容惊魂未定地长出了一口气。
是啊,下雪了。如此看来,嗣雍王倒是能识天象。他方才还嘱咐我早些回家,说要变天了。
方才还是皓月当空,突然间又雪落纷繁。洁白的雪落在地上,仿佛能遮住世上一切肮脏、丑陋、不可言说的过往。
她走之后,李旦便如同一堵摇摇欲坠的墙被抽掉了最后一块础石,力不能支地倒坐在榻上。
她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拒绝他:鸾仪卫事务繁忙,怕是会招待不周。
(二)
他说得落落大方,李知容也只好点头答应。谁知他又补了一句:
她吓得连连摆手:不不不了。
万望圣人,保重龙体。
她突然没头没脑地开口:
那你怕么。譬如说,狐妖。 她清了清嗓子,接着问道。
她才想起来今夜所来为何,忙点头答应。不知为什么,她对这个不着调的司宾寺主薄有种天然的亲近感,像是许久之前就认识一般。
她心中还在整理方才听到的讯息。皇帝方才说,他曾与人盟誓,用皇权交换公主平安无事,难道就是那日与安府君的盟约?如此一来,皇帝与丰都市曾做过交易,而安府君与皇帝联盟,所图为何?
他是当年与废太子一同流放,又在宫中常常挨打,一身旧疾,每逢天气不好时,就浑身疼痛。故而朝中都传言说,此子能识天象。
她想起在与十殿阎罗试炼时,安府君曾说过的话。他要为边关流民和冤死的忠臣讨一个公道,可什么是公道?
回到李宅时天色已泛鱼肚白,她打着哈欠开门,却吓得差点清醒过来。
他又策马走近她几步,两人在寒天中呼出的白汽几乎连在了一起:
她喜欢他的潇洒,于是爽快答应了邀约。
颇黎,你可相信这世上有神怪妖魔。
在下自从来了东都,倒是开了许多回眼界。
去一友人家,取了一坛酒。
李崔巍接着又问:是颇黎? 说完,即将手中的纸又揉成一团。
对方停住了马,认真看着她:只要了解,便不会怕。若狐妖是我的亲人,我不仅不怕,还会倍加关爱。
太平像看着陌生人一般看了他许久,最终昂起头来,朝她阿兄行了君臣之礼。
下雪了。
他们纵马越过天津桥,又穿过数条街巷,最后在城南的一所大宅前停下。他取了酒出来给她,又指指宅门:我父母早亡,家中只有我一人。你若是得空,可以常来坐坐。
对方点头:我信。
清晨酒意泛起,她昏头昏脑的,也不知为何有些怨气,又多嘴补了几句:我并未发现他有何可疑之处。只是普通的粟特商人罢了,父母均不在洛
对方爽朗大笑,执鞭指向前方:方才喝了你一坛好酒,在下赔给你。烦李中郎跟我去取一趟。
颇黎冷笑一声:
今夜晚归,有何要事。
她打了个冷战,抬头看他:你如何得知?
她思前想后觉得实在没有必要报备,但出于本能,还是开口报备了一下:
对方也不气馁:那么,你若是想找个酒肉朋友,随时可来找我。
她疑惑地看他,正对上他闪闪发亮的眼睛,就像当初她看李崔巍时那样。瞬刹间她明白了,这个康国人,对她有意思。
她笑了笑,伸手接了一片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