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霜明脏兮兮的手捧着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几只贝壳和一几张纸。他像个挖到宝藏的小孩子,围着纪重檐跑了一整圈:“爸爸,你带我去见林玉赞好不好,小鹤他……”
还不等他说完,首相便起身拿过了那个瓶子,用力去拔瓶口的塞子,却怎么也拔不出来。
他看起来肥胖,但其实没多大力气,急得眼睛都红了。
带陆霜明进去的秘书算是老熟人,两人如今相见无话,一路沉默地走进了密室。只过了一年时间,林玉赞的头发更白了,他岣嵝着身子伏在案前写字,直到门开了才抬起头。
纪重檐搭话道:“您知道他们是什么专业的么?”大爷想了想:“不知道,就问了问鱼有没有减产,问海里捞上来的石头是什么。有个学生我现在还记得,长得好俊,我这辈子还没见过那样的人儿,像用白蝶贝雕出来的似的。你们现在做研究还看长相啊?”
大爷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叼着烟道:“你也是来调研的大学生吧,村头大榕树好几年前就砍了,你找它干啥?”
陆霜明拦住了一个收工的渔民大爷,和善地问道:“大爷,麻烦问一下,咱们村头是不是有一棵大榕树啊,您知道在哪儿吗?”
他双手把瓶子递给首相:“我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但我觉得这一定对您很重要……”
“爸你坐在这就行,我来挖。”纪重檐无奈地看着陆霜明撸起袖子:“小霜,万一没有的话岂不是会更伤心啊。”
“展信佳。阿芋,我们已经快20年没见了。
纪重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别一惊一乍的,回家我们一起商量。”陆霜明攥紧了手机摇头:“现在就要去,万一首相不知道有这封信呢。”
“到了,看到前面那个大邮筒了么?大榕树以前就在这。”
陆霜明张口就来,顺着渔民的话编了个借口。
“爸,我要去趟滨州!”
夏夜的蝉鸣和远处的浪声协奏相合,偏远的小镇进入了酣梦,只有陆霜明越来越清醒。“咚。”一声细微的轻响惊醒了昏昏欲睡的纪重檐,他揉了揉眼睛,拿起扇子给陆霜明扇起来:“还没挖到吗?”
好几年没有登陆了。他推开门就要下车,吓了纪重檐一跳:“还在路上,你要跑哪去!”
陆霜明攥紧了手里的瓶子,不卑不亢地回道:“首相,我前几天机缘巧合听到一首歌,刷到了凌云在下面的评论。他说他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又没勇气见你,便写了封信埋在故乡村口的大榕树下。”
陆霜明咬着嘴唇,不甘心地说:“再试试。”
星子渐渐爬上夜幕,陆霜明在路人的侧目下已经挖了一个多小时。纪重檐心疼地帮他擦了擦汗:“要不咱明天再来吧……已经快十点钟了。”
渔民看他衣着光鲜,眯起眼睛:“那地方可挺远咧。”
陆霜明虽然翻来覆去骂了他一年,但此时也不忍看一个年过半百的人如此无助。他走上前用力把塞子撬了出来,林玉赞颤颤巍巍地用手指把信夹了出来。
陆霜明再次站在广明宫前,心境却和以往大不一样。一年前他还以为广明宫是星盟仅存的桃花源,但现在他已经认清了现实,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有乌托邦的。
“你要给我看什么,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过家家。”首相疲惫地捏了捏眉心,看向陆霜明的目光有些躲闪。
下了飞机他和纪重檐转了几趟光铁,直奔林玉赞出生的小镇。破败的村镇这几年翻盖一新,渔民都住上了红色小楼。
纪重檐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却还是选择无条件地尊重他:“好吧,爸爸陪你一起去,我们直接去机场。”
陆霜明谢过了渔民,赶集一样去超市买了把铲子。
陆霜明一下松开了铲子,弯下身用手去翻潮湿的泥土。“林玉赞不知道凌云给他写了信!”
陆霜明深谙其中门道,从兜里掏出来500星元:“麻烦大爷,您回去买点好烟抽。”
纪重檐始终觉得他太天真了,林玉赞宦海浮沉几十年,或许曾经对凌云情深义重,但过了这么些年,凌云在他心里的分量还一如往昔么?
“我导师六年前埋了检测仪器在树底下,现在老人家生病住院,让我过来收一下仪器。大爷,能麻烦您带我去一趟么,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渔民这么一说,陆霜明基本就确定他口中的学生是赵鹤鸣了。他虽然从小被赵世清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养大,却意外地能吃苦。小山一样的卷宗能耐下心一份一份看完,面对毫无头绪的旧案能挨家走访询问。
陆霜明小心翼翼地下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脚下的黄土:“就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试的。”
对方笑着把钱掖进裤子里:“走吧。我们这破地方有啥好研究的,前年也来了一队人,东问西问的,也不知道研究出个啥。”
听到凌云两个字,林玉赞松开了笔,下意识地直起腰来。
星光终于再次落在陆霜明的眼睛里:“或许不用被关在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