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昆见她无甚动作,心中大喜:“小妖女中我一指,定动弹不得,此时不杀,更待何时?”俶斜架一掌,向她顶门拍去。蓦地,一阵阴风扑面,原是成昆趁势不备,意欲偷袭。他这招无声无息,待纪晓芙警觉,手掌早已悬至额顶,正要拍落。恰在此刻,她腰身紧收,右臂泛沉,忽感指腕被覆了住,便见杨逍借掌握剑,衣袖翻飞,引一道清辉映目,剑气纵横。
但听得切齿之声,成昆纵身赴前,近乎咆哮道:“贱人,你住嘴!”话音甫落,他双掌齐出,正是一式“小擒拿手”,径向纪晓芙喉处抓去。纪晓芙不敢怠慢,倏悬臂直刺,以“金顶九式”格剑回击,同听风辨形,与人拆破数招。昏暗之中,啷当击声不绝,成昆手中虽无兵刃,然他内力深厚,掌风如虹,当下左掌拍出、右掌攥爪,附着六分气劲向人攻去。这一击迅猛无比,且出掌甚快,不待杨逍援手招架,她已然抵御不住,仰身便要倒。遂听一声裂帛清脆,纪晓芙颈前受创,划下一道狭长血痕。也籍由此,她中门大开,留予人机会可乘,“肩髃穴”正中一指,顿感臂腕僵痛,劲力大减。
纪晓芙胸腔一闷,只觉喉间腥甜,一口鲜血倏吐了出,自唇畔蜿蜒而下。可也是这一指,诱得她修炼十余载的“峨嵋九阳功”受力反击,刹那间,一股阴柔内力渡指入脉,直激得成昆双肩发颤,并不敢还击。然临阵对敌,她不敢作声,心下惊惶之余,不由紧抓着杨逍手臂,方能安心稍许。而此时,杨逍听得她呼吸错乱,显是负伤受惊,遂心头一紧,万般怜爱地将人拥入怀间,轻抚了抚背脊。
然漆幽之中,无甚光辉,仅听得剑声鸣啸,自耳畔穿梭往复,霎时间,那长剑激飞而出,刃风激荡,向人掌心夭斜削去。正是玉箫剑法中,一招“云心出岫”,风雅凌厉。
诚然,成昆久行江湖,也非泛泛之辈。心知今日一战
也收了回。他已然识得,方才那招必是“弹指神通”,故叫嚣道:“杨逍,你躲在另边算什么好汉?哈,贫僧说错了,现下你当了姑娘家,哪称得上好汉?是啦,你给峨眉派的妖女做了小,自然畏畏缩缩、逆来顺受,可也不知那殷梨亭愿不愿意?”他本欲出言讥讽,令之气愤难当、自乱阵脚,怎料杨逍向来软硬不吃,听成昆羞辱,尤若空闻无物,并不应声。
“你不爱听,我就偏要提。”突然之间,杨逍举鞘格前,起得守势,续朗声说道:“老贼你不知道罢?阳夫人与教主曾言,将来要存续香火,有个一子半女,再教他们练得一身好武艺,修习本教不传之秘‘乾坤大挪移’ ,来日叱咤江湖,广扬我明教圣火。这言语尤在耳畔,真可悲……阳夫人心里只有教主他老人家,半句也未提过你。”言至此,他忽捏了下纪晓芙,又发问道:“晓芙,你也听过罢?”
纪晓芙一呆,暗暗想:“我连阳夫人是谁都不知道,如何听得?”但转瞬,她立时醒觉,杨逍正蓄意激怒与人,迫他现身,便附和道:“那是自然,这话明教上下都知晓,甚连我都时常听及,唯有阁下充耳不闻,自欺欺人。”
杨逍虽不为所动,纪晓芙则不然。她初出茅庐,纵武艺精湛,但阅历心境远不及逍、成二人老道,此刻听人言行无状,立时怒冲顶冠,厉喝道:“你少放厥词,我与殷六哥清清白白!逍哥当真是我夫郎,才不是什么小妾!你若再胡言,休怪我不客气!”随要提剑赴去。
如此一来,成昆知现下境况不妙,是以一敌二,更笃意据守不出。而另旁,杨逍双臂一揽,忙将纪晓芙拦了下,向人摇摇头,示意她莫要冲动。旋即,他衣袖回拂,且蕴着三分不屑、七分嘲弄,反讽道:“晓芙不必生气。成昆老贼昔年倒想给我们教主夫人做小,可惜啊,阳教主怎也不肯。这老贼武艺粗鄙,言辞匮乏,处处占不得好,可不只能干瞪眼了么?不过说起来,他也是可怜,不仅没得到阳夫人的心,连一指头也难碰得……哈,哪里比得上我?晓芙人是我的,心还是我的。”
只听“呜啊”一声,一道血线划空,成昆面目狰狞地捂着手掌,细细察去,那手掌拇指处血流如注,半截断指凭落在地,瞩目惊骇。他懵然断指,尚未回神之际,杨逍又左手疾起,提气灌掌,手臂陡似长了半尺,着一股凛冽罡风,啪的一掌,瞬向成昆胸口拍去。他自不知晓,此掌名唤“劈空掌”,练就时掌劲刚猛,劈得尽是些铁八卦等坚物,此刻他当胸中掌,血肉之躯,又如何硬得过精铁?想来个中滋味,当苦不堪言。
成昆本暗自得意,心想:“由得你说,这女娃娃不打自招,我只稳守不出,就是达摩老祖也奈我不得。”不料听得“阳夫人”一称,他脸色骤沉,登目眦欲裂,双拳紧攥,令指甲深嵌皮肉而不自知,怒骂道:“混账,不许你提我师妹!明是阳顶天仗势欺人,迫我师妹下嫁于他!他既娶了师妹,为何又不珍惜?!该死,当真该死!”
原是当年,成昆与阳夫人世家相交,早有婚约在先。但阳夫人双亲势利,见阳顶天武艺卓然、名望甚高,便做主将其改嫁与他,此事为成昆毕生所憾,每自念及,无不痛心怅然。而此刻杨逍蓄意提起,昔日种种屈辱、失意,霎一股脑地涌上心间,叫成昆如何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