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黯下去,外面像是要下雨。
台本上只有简单的几个提示词,主要的拍摄内容还是靠嘉宾自己发挥。
第一期拍摄两人初识的场景,台本上方,编导用红色记号笔,加粗标注关键词一见如故,隐约可见这是改了几次之后的版本,第一个版本涂涂写写,还能看到一见倾心、一见钟情之类形容词。
于归晚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额间的碎发不多,露出额头,双眼皮,眼窝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不管从哪个角度的镜头拍摄,五官立体的都像是雕琢完美的艺术品。
他笑起来,温润清隽,人畜无害。
确实是个值得一见钟情的男人。
不过,于归晚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他心性傲慢,惯会扬着下巴看人,骨子刻着骄横乖戾,对人和事,遑论温润,更与友善无关。
怎么这么看着我?男人伸手替她拿走咖啡,换了杯Twinings,第一次拍节目,很紧张?
于归晚移开目光,撇嘴嘟囔,您能不装么?
盛翊笑,替她递上纸巾,淡淡提醒,于小姐,我们这是在工作。
少女葱嫩纤白的小手沾着蛋糕,擦干净后,指甲红润,手指纤长,手背的肌肤白皙如瓷,就像苏格兰高地上的风雪,一如初见。
初见是在两年前,冬天。
世界杯系列赛格拉斯哥站,这是她退役前最后一场国家级比赛,结果不记得了,只记得比赛后两天就是她生日,队里的人借着替她庆祝的由头,在苏格兰阿维莫尔镇旁凯恩戈姆峰山脚租了间三层的圆顶木屋,一群人约着出去烧烤滑雪。
临近圣诞,又持续降雪几周,滑雪、爬雪山的游人很多,主力军是周围大学的留学生,所谓的一些二代,纨绔之类的字眼。
这一段,于归晚是从旁人的嘴里听到的,那种嘲讽而又欣羡的口吻很难模仿。
概括来说,就是以盛翊为代表的这类人,他们含着金汤匙出生,放纵不羁,玩游戏时抬抬手指,就是几个亿的赌注,仿佛生命只为用来享乐。
然而,于归晚不同,她8岁离家练习健美Cao,10岁进国家队训练,每一次上台,每一场荣誉的背后,都藏着无数的汗水,泪水,和千百次的练习。
她早已习惯踏踏实实,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取想要的一切。
可是,如果有一天,出现那么个人。
他悍然打破你长期以来建构的规则意识,双手朝你捧上世间繁华,在你还未来得及体验世俗乱花渐欲迷人眼时,就把金山银山堆到你的面前,给你这个年纪女孩想要的一切,再揉着沙哑的嗓,逗你笑。
如果这些不够,再加上,做这一切的,还是个漂亮男人。
那时候的于归晚,差两天成年,乍见这些,就像是爱丽丝初见玫瑰花瓣和草莓蛋糕编制的绚丽梦境,明知绿草之后是荆棘,碧潭之下是泥潭,也是忍不住去踩的。
不过,那是以前。
同一个泥潭,踩一次是不懂事。
踩两次,那就是缺心眼了。
于归晚擦好手指,堆起笑脸,盛先生好,如果您看好台本了的话,我们就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