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细想,也对,毕竟严彬才是那个给人发工资的,而又看他挠了挠头,补充道:“季老师,其实我以前也觉得你挺凶的,还发生了那么大事儿,居然轻轻松松给摆平了,这得什么能耐啊?我跟他们差不多,惹谁都不敢惹你。”
等雨水完全收势,路面上连绵地积着水坑,我牵着小孩慢慢往回走,夏风干净得好像拂面而过的丝带,叫人心情大好,我问得意,那姑娘后来说的话有没有听懂?他苦恼地摇摇头:娜娜姐说话太快了。
我开心得夹紧他指头,小孩"哎哟"一声,拿委屈到极点的眼神回望,我连忙解释:不烦,不烦,叔叔的确也最喜欢你。
“哼!他说你就信呀!就因为他让我说了几句,存心报复我!”
他咧着那张大嘴,嘎嘎嘎地再笑了几声,暴雨将停的时候,他以为没人注意,悄悄勾住得意左手,在雨下的屋檐里荡了荡。
“噢……”小孩若有所思,“我最喜欢叔叔,叔叔也喜欢我,所以……我不烦。”
不是摆谱,一旦结了婚,大多男人会发育出一套反女人撒泼、耍横,无理取闹的防御系统。我虽没有机会步入婚姻殿堂,但因为接触过的样本太多,身体机制不得而成,为了不让自己犯瞌睡,我搂着小孩,挂着黑脸,假装怒不可遏,实则在一面听年轻人拌嘴一面发呆,恍惚听见几个字眼,随口便问:“说他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我似乎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又好像没有,只是放慢脚步让开一处水洼,“永远,就是‘以后’。”
“……等你下次见到阿段,让他告诉你吧。”
我早已盘算好了说辞:是,段嘉惹她生气。
在此檐下彷徨的时刻,我向他递了根烟,问他,明明前几天严店长就呆在店里,这事儿为什么没直接跟他说?
段嘉的回答出人意料:“怎么说呢……严老板挺偏心得意的,他们怕触着霉头吧。”
小姑娘一愣,段嘉也一愣,如此僵持两三秒,我意识到气氛严肃起来了,只能清清嗓子,干咳几声,“李小姐,我家小孩,呃……就是这么个情况,要是真冲撞了你,早跟我说嘛。”
我想说那能耐可不是我的,但稍加思索,又认定这份威严无打破的必要。
她的气焰一下冒起来:“谁诽谤!说谁诽谤?我有那么闲啊?干什么追个傻子造谣!姓段的,你要是还有良心,就别在这儿瞎搅和,你们知道他干了什么吗?他拿店里的杯子喝水!”
“我要真有,早就死去了!你们以为送他回来上班,整天屁事不干,装傻、卖疯的,就没人知道他干过什么脏活了?你们没看网上传的吗?他那个嘴,那个手上,身上……沾过什么脏东西……我想想就要吐,恶心,晦气!这个人有性病是会传染的啊!你敢保证他身上干净?你敢碰他?艾滋啊,梅毒啊,他全身都有的哩!看不到的地方早都烂掉了!”
走出大堂,我想起顾李二人开交流会去了,晚上才得回来,就没上楼。而在店外,本来停了车的位置空空如也,我大致算了算,估摸着是我前脚进店,拖车后脚便到场就位。可因那小姑娘动力充沛的嗓音,轿车远去的动静被完全淹没了,甚至迄今,我和段嘉的脑子里,都似乎还在回荡着她的怒吼声。
“什么是‘永远’?”
你口中的‘小骗子’,他连手机是什么都不知道!”
段嘉抢话道:“小娜,其实我们也可以告你诽谤,这么多双眼睛……”
段嘉指头一弹,烟头飞入路边垃圾箱,“季老师,下个月我就可出国了,这几年啊,还是要拜托你好好照顾得意,等我回来……”
“叔叔也不知道?”
“你回个锤子,出去好好念书,没有的事少想。”
“明天,我不来拿奖状了。”他告诉我。
语毕,他朝身后的玻璃门上吐了大团灰烟,转头和我对视了几秒,两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阿段?为什么?”
段嘉表情更为迷惑:“你有洁癖还是……”
“干嘛不来了?就因为这个小姑娘啊?不怕,我叫严店长开除她。”
“你们这些光拿钱不干活的,随随便便放他进来,到处摸啊、碰啊,用我们的厕所,吃店里的东西,考没考虑过我们员工的安全?今天为了自己和大伙,这个班我不上了,也把话说开了,店里最近为什么没生意?没人敢上这儿来了,因为——这个——贱人!”
“他喜欢娜娜姐,可娜娜姐不喜欢他,烦他,就骂他了。”
“不是,不是,”他紧忙否认,“阿段说,他明天不会来,以后,也不来了……叔叔,‘以后’是什么时候?”
“但是你对得意就很好,非常好,我敢肯定,这个世界上都没人做得到像你这样,他们居然看不出来,一群大傻x。”
但他又偏要问:娜娜姐好像不开心,她是不是生气?
“是啊,”我按着后颈,将目光远放,“我也不知道。”
“没事,没事,世界上有很多、很多、很多